黄天不在乎?
大殿之中,众人闻言陷入沉默,气氛一时凝滞。
如果黄家连岁贡都不在乎,那在乎的是什么呢?
刘青烛皱眉思索几息,昂首正对曹征度,问道:
“曹伯父,往年缴纳岁贡时,淋尖踢斛应该是惯例吧?”
“没错。”
“那往年也会突然增加淋尖踢斛的次数,变相提高各家各族需要缴纳的岁贡吗?”
“这……倒是不曾有过。”
刘青烛若有所思,沉吟道:
“敢问曹伯父,沉塘坳曹家作为星火山唯二的杂气家族,未来五年的炼气岁贡翻倍,对你家而言是否吃力?”
“不瞒贤侄。”曹征度叹息一声,回道:
“炼气岁贡本就沉重,即便我家在星火小集有铺面,自家还有一手炼制法器的技艺傍身。”
“可炼气岁贡一旦翻倍,曹家也需变卖家中积攒,掏空族中积蓄,方才能筹措出足够的岁贡。”
曹绍保坐在一旁,心有戚戚,不由得长叹一声,垂头不语。
刘青烛连番询问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旋即向众人分析道:
“连曹家这种杂气家族,尚且需要掏空家底,才能缴纳得起翻倍的岁贡,那些寻常的胎息家族必定更加不堪承受。”
“乱则必定生变,黄天又不在乎——未来五年为了缴纳岁贡,鹦鹉治下必定大乱。”
“届时,大批的胎息小族恐怕迈不过这道坎,从而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刘白溪接过话茬:“如此一来的话,许多家族将会除名。”
“即便岁贡翻倍,恐怕五年后,鹦鹉黄家从胎息小族手中收缴到的岁贡,只会不增反减。”
“这一幕其实不难预料,可偏偏黄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随着刘白溪与刘青烛两兄弟的分析,曹绍保逐渐反应过来,探头问道:
“两位的意思是七山五岭世道大乱,反倒对鹦鹉黄家有利?”
“没错!”刘白溪笃定回道:
“而且在黄家看来,世道大乱比鹦鹉岁贡更重要。”
“这是为何?”
刘青烛摩挲着下颌新生的胡须,回道:
“曹伯父和大哥方才讲述过『牵羊倌』的造畜之能,仙基玄妙不是我等小修能够知晓的。”
“兴许,鹦鹉黄家之所以要这世道大乱,正是与黄家老祖的仙基『牵羊倌』有关。”
刘青烛提及『牵羊倌』,众人当即陷入沉思,细想之下,其实不无道理。
鹦鹉黄家明知这般反常行事,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依旧一意孤行,不能以常理度之,只能归结于仙基之上。
可即便知晓此事与『牵羊倌』有关,治下的各家各族又能如何呢?
不还是得乖乖筹措岁贡?!
一想到未来家族切实背负的岁贡重担,就连曹绍沄这不谙世事的性格,也眉眼低垂,深深叹息。
“仙基威能广大,我等无法忤逆。”刘白溪沉吟道:
“不过知晓世道即将大乱,我等也需早做准备才是。”
曹家再亲密也是外人,事关自家未来,刘白溪心中还有一番谋划考量不曾说出。
大哥现在已是胎息五层玉京轮修士。
往后只需按部就班的积攒灵气,在上丹升阳凝聚出灵初轮,便可吞下一口天地灵气,进阶炼气,成为正气修士。
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我家必须趁着乱世吸纳黎民百姓。
以便观溪治下的百姓数量,尽快突破到三万大关。
从而满足《君舟民水法》的采气需求,为采集【苍生民意气】做准备。
只是我家哪怕从现在开始采气,想要采集一份完整的【苍生民意气】,依旧需要冗长的九年光景。
鹦鹉治下,这将乱的世道,还能给我家九年吗?
只怕是…迟则生变呐!
曹征度听完这番分析,深以为然,拱手道:
“大乱在即,家中不能没有人坐镇,我等即刻归家,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时局如此。”刘赤峡忙起身道:
“我送送伯父。”
曹绍保一同起身往殿外走去,发现妹妹不曾动弹分毫,低声催促道:
“绍沄,还在等什么?随我归家。”
“啊?”
曹绍沄下意识生出几分惶恐,侧目看向刘白溪,桃花眸子写满了不情愿。
刘白溪给予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快步走到殿中正对曹征度,躬身行礼道:
“我与绍沄一见钟情,希冀互为归宿,还望伯父成全。”
刘白溪这番话好似平地一声雷,曹刘两家哪还顾得上寒暄分别,一个二个都愣在原地。
曹绍保盯着刘白溪——我把你当朋友,你想当我妹夫?
刘赤峡后槽牙发酸——二弟,你下手速度这么快的吗?
刘青烛则抿嘴不语——曹家的话,倒也是一门好姻亲!
曹征度上下打量着刘白溪,眸中闪过丝笑意,侧头道:
“绍沄,是吗?”
曹征度向来在家积威甚重,此刻,曹绍沄面对父亲的询问,却没有丝毫胆怯。
二人站在一起,五指相扣,曹绍沄直视父亲,重重点头:
“是!”
曹征度默然不语,只是一味看向二人五指相扣的手。
曹绍沄凭空生出莫大的勇气,没有松手,接着说道:
“还望父亲成全。”
曹征度侧目看向刘白溪,问道:
“你呢?”
“此生定不相负!”
刘白溪的话语铿锵有力,曹绍沄闻言无比的心安。
曹征度古井无波的面庞,霎时崩解,流露出慈父的欣慰,颔首道:
“两情相悦,合该成全,赤峡贤侄,你说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刘赤峡忙不迭应和回话:
“我刘家虽贫寒,但一定会备下丰厚聘礼,绝不会落了曹家的面子。”
曹征度摇头道:“我家不在乎这些,再者岁贡翻倍如悬利剑,你我两家量力而为即可。”
“还是伯父考虑周到。”
“还请刘家家主前来,正好趁着你我两家都在,商议好两人的黄道吉日才是。”
今年是刘家第一次缴纳岁贡,刘棋放心不下,本就住在累垓寨。
刘棋得知事关次子成家的大事,立马前来大殿与曹征度相会。
这桩婚事本就是刘家想娶,曹家想嫁,两家自然是相谈甚欢。
两位父亲一番磋商,最终决定按照观溪常例,定在祭祀当日。
直到成亲的日子定下,曹绍沄依旧做梦般如坠云端。
看看父亲,瞧瞧大哥,直到这时曹绍沄才恍然大悟,笑道:
“爹,你不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