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个奇怪的螺旋怪圈。
为了赚印度棉布的钱，就得先有足够的多真金白银。
为了有足够多的真金白银，就得进一步发展贸易，扩宽商路。
当然，找矿、挖矿也是可以的。
刘季哑然失笑。
回忆起刚在坤甸站稳脚跟后，带人溯流东进，转进兰达河，继续东进小半日，便捡到了一颗金粒，有芝麻那么大。
也因此能确定黄金的大致范围。
但好运气也全用在那么一点金粒上了。
找到的原住民曾废弃的矿洞，里面什么都没有。
想要确定后世挖掘金矿的位置，就只能雇佣大批人手，四处挖掘，才有可能找到。
但金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付出大量人力、物力后，找到的金矿很可能和三发当前的金矿一样，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这个时代的勘测技术、挖洞技术、缺乏工程机械等等因素，让后世所谓的富矿都成了贫矿。
因为穿越前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他很清楚这个时代东南亚的富矿在苏门答腊的米南加保，马来半岛的彭亨。也是这两个地方，让曾经的古国【室利佛逝】——三佛齐——黄金堆积如山。
相对差一点的金矿在吕宋山脉中由伊格洛特人掌握，云南南部山区里的金矿，占婆和阮氏范围内的金矿，老挝和掸邦掌握的金矿。
三发的金矿少得只有苏卡达纳这种土邦才愿意去征服。而距离其更近的婆罗洲第一强国，文莱苏丹国，对三发一点心思都没有。
而坤甸的金矿，在这个时代的资料中都没有记录，直到下个世纪初，坤甸土邦发展壮大，又吸纳了大量华人后，才开始有了挖掘黄金记录。
其实不计成本，在卡普阿斯河里淘金，也是能套的。当前，前提是不用担心家人饿死。
米南加保的所谓富矿，年均产量才340公斤，基本上验证了后世发掘资料上的数据——2巴哈尔（重量单位，一说180公斤，也有说7.5公斤的说法）。
340公斤的黄金在金价高的大明才值7万多两白银，在南洋，价值连一半都没有。
坤甸每年38000袋胡椒生意，利润都有57000两。承担的唯一成本就是几乎不值钱的大米，而且米也是买的。
而银矿。
东南亚，唯一能年产2吨白银的矿，在东吁，也就是缅甸，一个人口数量爆炸的国家。
没有大明那样的人口基数，直接攻击东吁，就是自取其辱。
就这种自然地理条件下，自己挖矿显然不是什么好生意。
所以刘季下定决心，放弃挖矿美梦。
与其掏空心思挖矿，不如专注贸易，不如专注于经济掠夺。
让原住民去辛苦挖矿、种香料、承担风险，让坤甸以贸易掠夺他们所有的产出。
“阻断印度——巴达维亚贸易航线，同时建立坤甸——日本贸易航线，将会是我们未来一年内发展要务。”
刘季直接敲定计划。
会议室内众人早有预料，但一个个神色复杂，顾虑重重。
唯有葛老六一人坦白许多，当即抛出了问题。
“可是开战在即，海军离开后，坤甸将失去屏障，荷兰人极有可能登陆作战。而且我们在印度洋上没有军港，返回坤甸时间太久，但不回来，又无法补给弹药，也无法修船。”
这种有话就说的性格，刘季很是喜欢。
问题被抛出来，才能集思广议的解决，也是召开会议的目的。
“葛船长的问题很好。”
刘季给予肯定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的就是他们登陆，不然我们怎么打残他们，不然猫捉老鼠的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陆地防御的事不用你操心，军港的问题，公司会派出人联系葡属马六甲总督，只要利益给的足够，他会答应的。”
陆军营长范虎难得一次眉头紧锁，在众人的注意下，许久后，才起身行礼，保证能完成任务。
陆军所需要面临的压力，刘季十分清楚。
士兵数量上有极大劣势。
荷兰人至少能出动2000名战士。亚齐苏丹国常年联合荷兰人围攻马六甲，此次必定也会向荷兰人派遣援军，具体数量未知，保守估计在600人以上。
如果荷兰人破釜沉舟，召回在香料群岛——马鲁古群岛和班达群岛——上的驻军，欧洲军人数量将突破3500，甚至可能达到4000人，，且个个都在欧洲战场久经战阵，全员装备火绳枪。
坤甸陆军的优势则是火力更强的岸防炮，全员装备燧发枪，更为密集的线列火力，以及防御战时的士气加成。
胜负如何，最终还是得战场上见真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军成立以来最大的战绩就是打土著，钱没挣到分文，反而花出去不少。如果防御战都不能抗住压力，真就被海军永远踩到脚底下。
好在陆军负责人也没有让他失望，刘季又看向李文。
作为发展公司的代表，李文谨慎了许多，问道：“可以让出多少利益，能否协助马六甲打击亚齐苏丹国和柔佛苏丹国？”
“如果荷兰人战败，是否愿意摧毁巴达维亚，阻断巽他海峡，让商船重新在马六甲海峡通航？”
“如果荷兰人战败，是否愿意和葡属马六甲签订永久和平协议？”
“我们会尽力争取一个对我方最优的结果，但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底限。”
“还有一点，能否派夫人和少主前去马六甲作为人质？”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让你提意见，不是让你大放厥词，什么狗屁话都敢说。
但李文有自己的考虑，丝毫不在意同僚们的目光和暗示，反而看着刘季，等待回答。
刘季看出对方眼中的认真，不由得冷笑一声。
“开会就是让大家讨论的，说什么都可以。”
“但是说什么话前，要动脑子，要分析形势，不是什么垃圾问题都能在这种场合都能说出来。”
说完，咣当一声。
他将愤怒宣泄在桌子上。
李文眼中的自信瞬间消失，瞳孔收缩放大间，无意的后退一步，然后迅速低头道歉。
刘季没有理会他，看向众人。
“这片海域，唯一能当我们敌人的只有尼德兰人。”
“是马六甲总督需要我们，不是我们需要他们，你们记清楚了，这是我在给他机会。”
“他要么接受，要么我另找别地，等尼德兰人完蛋后，下一个完蛋的就是他们。”
“阿虎，你派个人协助公司谈判，省的他们娘们唧唧的，到时候给我丢人。”
“继续汇报。”
刘季结束不愉快的话题，重新靠在椅背上。
接下来的汇报仍旧是由李文负责，毕竟他是刘季不在坤甸时，公司实质意义上的负责人。
内容是关于坤甸当前的贸易流程。
其大致贸易线路主要有这几条：
从中爪哇获得廉价大米，销售至马鲁古群岛、班达群岛、泗水和万丹，来获得丁香、肉豆蔻、盐、胡椒和蜂蜜等等，将香料销售给华人海商、濠镜澳葡萄牙人获得白银。
从坤甸农牧场收购椰子、油棕、牛、羊、水果等农产品，加工成油、香皂、蜡烛、干粮、奶酪、肉干、果蔬干、糖、酒水等，交易给卡里马塔岛、勿里洞岛、邦加岛、望加锡、巴厘岛上的寺庙，获得褐色铁矿石、菱铁矿、锡、望加锡纺织品、望加锡走私香料、少量的铜和铅、以及檀香木。
交易获得的白银用来扩大贸易规模。
交易来的矿石，则加工成刀、剑、长矛、铁犁等等，卖给马打蓝、泗水等战事不休的国家，或是马鲁古人，收获金银和香料。
而得到的现金再拿出去，向印度人采购乌兹钢矿石和棉布。
因为资金周转问题，发展公司账上只有近1万两白银。
仓库里的货物，则是堆积如山。
其中武器一项，长矛超过6000把、波浪剑和巴郎刀总共超过1万把，军队尚未接受的铸铁炮13门。
眼看开战在即，这些兵器短期内也卖不出去。
思来想去之后，刘季决定派船送刀、剑、长矛到马古鲁群岛和班达群岛，免费送给土著。
不求他们能反抗荷兰人，只是为了让荷兰人心里有顾忌，不敢撤出在各个岛上的驻军。
“这代价是不是有些高了，这些刀片子，怎么说也得值个四五万两吧？”葛老六有些舍不得。
但是不舍得本钱，又怎么能让荷兰人忌惮。
刘季简单提了一句：“我们在欧洲时，不也通过中间人买了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吗？”
闻言，葛老六恍然大悟。
那笔钱由耶稣会和中间人共同管理。
一旦荷兰人派人刺杀坤甸任何重要成员的消息，被送到欧洲，那么这笔钱就会被启用，用来雇佣刺客，杀死巴达维亚总督和军事总干事的家人。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30年后，那笔钱以及产生的收益，全部都将归属耶稣会和中间人所有。
荷兰人知道这笔投资，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东印度公司牵扯到了尼德兰7省、无数投资者、几乎所有议员、乃至整个国家，任何打压或排挤投资者产生的负面影响，都将带来巨大损失。
而且很多人嫉妒巴达维亚总督的地位和财富，热衷于看到总督头上悬了一把刀。
近些年来，巴达维亚的小动作不少，但始终未曾派遣过杀手。
这笔投资很值得。
有舍才有得，一直如此。
会议继续，李文接着汇报坤甸当前的情况。
不包含难民，坤甸当前有10923户，33862人。
其中，没有耕地的劳工家庭，占比20%，共计2180户，6702人。
欧洲人，143人，占比0.004%。
华人占比99.996%。
耕地面积，21万8亩。
本年全年，稻米产量1万8千吨。
地租，1989.3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