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其他老小区的差劲隔音,齐季所住的老小区的楼层与邻居之间的隔音做得很好。
因此漆黑的卧室几乎寂静无声,为数不多听见的声音,除却身旁枕边人源源不断,自耳边传入耳中的熟睡呼吸声外,便是只有连绵不绝的纷纷夜雨敲打窗户的滴答声了。
阿吧...阿吧...阿吧....
躺在床上,齐季两眼空空,神情真的很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从他的神态表情可以看出,他在尝试用深呼吸去冷静,去松缓自己,不再紧张。
但依旧可以从他的神态表情,甚至无需去看神态表情,仅需去看他通红的耳朵,攥紧甚至发白的双手,绷紧如弓弦的僵硬的身子。
以及那双已经开始有点不复清明,而是略显迷离的黑色眼瞳就可以看出。
无需思考,也无需迟疑。
毫无疑问,他尝试冷静失败了,而且失败的不止一点半点。
他紧张得不行,完全冷静不下来,甚至于连维持表面的冷静也已快要做不到了。
强忍着扭头的冲动,转而呆呆望着天花板,目不斜视,这已是他为维持自己的体面所做出的最后的挣扎了。
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居然仅因为一个女孩儿的拥抱而变得如此无法冷静,这真实吗?这合理吗?这正常吗?
嗯?
回答我!
作为提问者,也作为回答者,齐季扪心自问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其实这很真实,也很合理,更很正常。
虽说身为两世为人的穿越者,他见过很多东西,也明白很多唯有走出家门,被社会狠狠拷打过一遍才懂的道理。
但他毕竟是人,而是人,就必然有其极限,人无完人。
哪怕身为两世为人的穿越者,但他也是会有不擅长的地方的。
而在这不擅长的地方中,齐季敢百分百保证,毫无疑问,情爱方面是他最最最——不擅长的地方了。
毕竟人活两世,他一直都是秉持着宁缺毋滥,渴望真爱,非真爱绝不靠近,也不暧昧的态度,所以哪怕到死,他也依旧是洁身自好,并未失身。
正因如此,所以他与女性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也几乎都是如初次见面的握手说好与交接物品时的不小心肉体误碰等,礼貌性接触。
至于像路知愿这样堪称无距离贴贴的亲密性接触,除却母亲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位女性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所以哪怕仅是现在维持表面的冷静与体面,也都已是拼尽全力勉强造就的结果。
至于想要更进一步的让自己恢复理性,变回白天时擅长思考的冷静状态....说真的,他做不到。
哪怕他已想方设法地尝试了所有他能做到,并且还不会将熟睡的女孩儿吵醒的方法。
如深呼吸、放空心神,甚至是去自我催眠,刻意忽略身侧枕边,她的体温。
可无论哪种方式,他都始终无法忽视身旁枕边的她的存在。
从意识清醒到此刻眼神迷离,从开始之初再到如今现在,女孩儿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分毫。
她就一直这样死死的搂抱住,仿佛稍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毋庸置疑,会有如此表现,只能证明她与自己先前所说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在害怕,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到远离自己一点都不行的程度。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到这样可以说是有点极端了的程度?
齐季尝试思考。
然后。
他思考失败了。
没办法冷静,自然也就没办法去进行深度思考了。
身旁,她温润的吐息不断打在自己的耳畔上。
还有那不论自己如何转头,都避无可避,只要呼吸,就必然会呼吸到的裹挟着满满的与她身上那味道类似鸢尾花的体香的空气....
它们全都在侵蚀着自己的理智。
无时无刻。
该死。
倘若自己真的忍不住了,选择屈从本能与欲望之中.....唉。
....总而言之,不管自己忍不忍得住,自己都必须忍住,这是为了自己好,也更是为了路知愿好。
只是吧....
最后的最后,齐季还是没能忍住,扭转过头,看着哪怕已熟睡多时,可发型却意外地没怎么乱,根根黑色长发油光水滑,看着就知道很健康,身体倍棒的女孩儿。
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是自己从衣柜里翻找许久,才终于找到合适的,能给她穿的,虽略显宽大松弛,但穿起来,却绝对足够舒服的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
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几乎与现代人无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给她选的衣服略显宽大松弛,以至于能让自己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在那件白衣之下,她穿着的内衣并非胸罩,而是一条绑紧,绑实了的白色布料,古称“裹胸布”的话。
齐季敢发誓,那他大概率只会把路知愿当成一个极好看,好看到仅需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万众目光的陌生的现代漂亮女孩儿。
而不是一个为了谈个恋爱,所以悍然选择下凡与自己同居,年芳保底两千岁,上限未知的非人之神。
不过话虽如此,可现在生活在人间之中,身份为四无黑户,甚至还基本没有任何现代社会常识与认知的她,纵使高贵为神,但现在除了能手撕防盗门以外,几乎就与凡人无异,日常生活都是要吃喝拉撒住.....
好吧,能手撕防盗门就已经足够与凡人有异了。
可即便是与凡人有异,但只要生活还在人类社会,她就必须得明白何为人类的秩序,国家的法律。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存活在这冰冷而又残酷的社会之中。
不过她不需要去学习与理解这些属于人类的东西。
因为她是神。
但是她需要去明白与了解这些属于人类的东西。
因为她活在人间。
至于如何去让她明白与了解这些属于人类的东西....
齐季心里早已有了计划,只是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实施计划,所以只能一直的被迫等待。
....或许,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是一个开始计划的好时机。
不过这些东西就先暂且不提。
于现在而言,最需要解决,也最重要的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微微张开,疑似有可能要流口水的红唇小嘴,齐季的眉头越发紧蹙。
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与一个后悔。
一个问题:她到底还要抱着自己睡多久?
一个后悔:第一次的,齐季如此后悔自己所住的老小区隔音如此之好,人睡着了就基本上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然后,思绪于此,齐季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手脚已经开始麻了的自己,真的能就这样一直躺着,硬撑到天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