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田家父女

“我真傻，真的，居然信了你看一眼就走的鬼话。”钟继业一边大步赶路，嘴里一边不断抱怨。

“我就应该自己去小河湾的。”

他抬头望着天边的残阳，语气中充满懊恼。

“我说哥啊，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别说骂两句，你就算打死我也没用啊，还不如省点力气用在赶路上。”

钟耀祖双手抱着脑袋，仿佛是出来游玩的一般。

“你还好意思说？田叔等咱们一天了！早上爹找脚夫送信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

钟继业一脸恼火，想起这个他就来气。

本身出发得就晚，说好直接往小河湾去，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钟耀祖非要兜个圈子看自己的女人。

说好看一眼就走，结果腻腻歪歪半天不抬屁股。

好说歹说把钟耀祖劝出了门，结果还没有走两步路，他又吵着肚子饿，折回去胡吃海塞了一顿。

这一回回的折腾，转眼间大半天都过去了。

钟耀祖撇撇嘴，这次没有继续开腔，反正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大哥再生气，顶多也就唠叨自己几句。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钟耀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是一个头戴方巾的少年，眼中的警惕之色顿时消失大半。

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聚集着几个同样头戴方巾的少年，其中一个摩拳擦掌地站出来，开始活动自己的关节。

两个少年迅速碰头。

“黄石村东挨着歪脖子树的那家！”

浑身是汗的少年将腰间所系竹筒解下来递给同伙，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信要送到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知道！”

同伙把竹筒系好，一扭头拐进了路旁的树林中。

钟继业显然也被这番动静吸引，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而后这份茫然逐渐转化为震惊，喃喃道：“原来脚夫竟是这么送信的。”

“那你以为呢，骑马？”钟耀祖见怪不怪地说道，“脚夫脚夫，都骑马了还叫什么脚夫。”

“再说了，马比人精贵，他们哪里买得起，养得起？”

脚夫是专门从事送信的行当。

虽然内岛、外岛只有一字之差，但几乎是两个世界。

外岛的人进入内岛，不光需要支付一枚灵石的入岛费，时间上也存在着诸多限制。

寅时开城门之后才可进去，过了酉时纵然付灵石也不能进，而且必须在子时宵禁之前出来。

如果外岛之人逗留内岛被发现，轻则处罚一笔不菲的灵石，重则劳役甚至驱逐出海。

规则如此。

但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

住到外岛的人也未必没有内岛的亲朋好友，平素之间的书信来往，难道每次都要花费一枚灵石？

脚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势而生。

他们分工明确。

有人在每天开门后第一时间进城，等待同伙把信送来；有人专门负责在各个村镇收信；当然更多的是送信人，哪些人负责哪段路，一切都分得明明白白。

根据路程的长短崎岖，只要花费数颗灵砂不等，他们就可以在规定时间之内把信送到。

“他们的年纪看上去也不比你我小多少。”

钟继业沉默了片刻，对钟耀祖说道。

钟耀祖微微摇头，说道：“顶多跟我差不多吧，很少有人到你这个年纪还在当脚夫，毕竟赚的太少了。”

他自小在外面野惯了，知道的东西比钟继业多不少。

“送一封信最多十颗灵砂，经手的人都要分，算下来每个人也就是分一两颗，指望这点收成可没法养家糊口。”

灵砂其实就是碎掉的灵石。

大约百颗灵砂蕴含灵气的量才相当于一枚灵石，正儿八经的修士不屑使用，遂用来当作凡人的货币。

就如同钟继业之前买糖葫芦，用的便是灵砂。

当然，不乏有些穷困潦倒的底层修士也会使用灵砂修炼，但这种情况毕竟属于少数。

钟继业忽然来了兴趣：“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人都在做什么？”

“跟你差不多？”钟耀祖打量了兄长一眼，思索道，“无非也就是种植灵田、当学徒、猎杀妖兽这些。”

“总比当脚夫好一些。”

“只不过，爹教你种植灵田，是担心你日后被佃户糊弄，而他们大概就是给咱们这样的当佃户吧。”

钟继业听完之后，久久地陷入沉默当中，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满，开始闷着头赶路。

钟耀祖也乐于看见此幕，继续慢悠悠地在路上晃，只不过目光偶尔在触及兄长时，会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黄昏时分，兄弟二人终于赶到小河湾。

隶属于钟家的十亩灵田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汉正弯着腰侍弄灵谷，不远处的田埂上站着一个手拎水壶、绑着麻花辫的少女。

“我说大哥，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钟耀祖伸手戳了戳钟继业，示意他看向前方，“到地方了。”

他一马当先地朝灵田跑过去，高声喊道：

“田叔、灵儿姐，我和大哥过来帮忙了！”

“田叔，几年不见越来越年轻了，刚才大老远瞅着你干活，还以为哪家小伙子过来帮忙了呢。”

“灵儿姐你也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准备啥时候当我嫂子啊？”

老汉田牧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满脸堆笑地拍了拍钟耀祖，田灵儿则是红着脸剐了他一眼。

“早上你爹来信说，你小子会过来，我就知道你一准会拐到别处玩去，就算过来，这时辰也早不了。”

“灵儿还不信，说继业能管住你，结果怎么样？”

“天都快黑了，你们两个小子才过来。”

钟耀祖哈哈一笑，埋怨钟继业道：“这不是六子最近发达了吗？我大哥听说以后，非要死皮赖脸找六子蹭饭吃。”

“我是被他烦得不行了，只能带他过去一趟。”

“差不多得了啊，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子什么德行。”田牧压根不信，“继业打小就听话，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倒是你，真能干得出来。”

说完，田牧笑眯眯地看向女儿：“怎么着，愿赌服输吧？回去弄几个拿手菜，等会儿我跟这两个小子好好喝两杯。”

“知道了。”

田灵儿看了钟继业一眼，低下头红着脸说道。

钟继业好不容易逮住开口的机会，连忙说道：“田叔，那我先送灵儿回家，然后再来地里干活。”

“也好，继业你有心了。”田牧点点头。

钟继业刚要抬脚，就被钟耀祖一把薅住：“大哥，到灵田了就好好干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啥？”

“......”

父女二人默默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