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田蚡与窦婴 二

第107章 田蚡与窦婴 二

但是此事如何处置呢?若说灌夫酒醉谩骂,乃是小小过失,便算辱了丞相,也算不得大罪。田蚡想得一计,他遣人召到长史说道:“今日有诏召请列侯宗室,灌夫骂坐,直是目无诏书,犯了不敬之罪,应该举劾。”

于是命令将灌夫拘囚居室。田蚡一心置灌夫于死地,便趁势追究前事,分遣吏役捕拿灌氏宗族,讯明种种恶迹,所犯都是死罪。

灌夫此时虽然也要告发田蚡,无奈身已被拘,自己家属宗族不是被拿在狱,便是逃匿一空,一班狱吏都是田蚡耳目,无人代抱不平,只有窦婴挺身而出营救灌夫。他的夫人劝他说:“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的人作对,怎么能营救得了呢?”魏其侯说:“侯爵是我挣来的,现在由我把它丢掉,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再说我总不能让灌仲孺自己去死,而我独自活着。”于是遍托宾客向田蚡说情,田蚡竟一一辞绝。窦婴无法,便自到密室中写成一书,表白灌夫之冤。接着前往北阙上书。

武帝接阅窦婴所上之书,马上把他召进宫去,窦婴见了武帝,备言灌夫醉酒过失,罪不至死。武帝点头,并赏赐窦婴一同进餐,接着说道:“待来日到东朝辩明此事。”窦婴见说只得退下。

次日武帝驾坐长乐宫,召集公卿大臣会议灌夫之狱。

窦婴力言灌夫为人甚好,此次酒后小有过失,丞相挟嫌诬以他罪。田蚡极陈灌夫交通豪猾鱼肉乡里,所为横恣种种不道。窦婴口才素拙,竟说田蚡不过,只得转到田蚡身上,说田蚡平日如何骄奢贪恣。田蚡听了也不分辩,只说道:“现在天下幸而安乐无事,田蚡蒙主上亲幸得侍左右,所喜者音乐狗马田宅,所有者倡优巧匠之类,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商量讨论,腹诽心谤对朝廷不满,不是抬头观天象,就是低头在地上画,窥测于东、西两宫之间,希望天下发生变故,好让他们立功成事。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二人辩论良久,武帝遍问朝臣道:“二人所言何人为是?可各陈己见。”

御史大夫韩安国出班奏道:“魏其候说灌夫因父战死,亲持画戟驰入吴军,身受数十伤勇冠三军,此乃天下壮士。杯酒争论非有大恶,不能便引他罪诛之,魏其候所言是也。丞相说灌夫交结奸人凌虐小民,家资富厚横行颍川,不可不究,丞相之言也是。应如何办理,望陛下裁察。”韩安国言毕退下。

武帝近来见田蚡骄横,心里也厌恶其人,不过碍着太后,只得假作含糊,说改日再议。

田蚡徐徐引退,走出宫门,见韩安国在前面,便呼与同载一车,且呼安国表字道:“长孺,你应该与我共治秃翁(窦婴年老发秃),为何首鼠两端?”。韩安国沉吟半晌说道:“君何不自谦?魏其候既说君短,君当免冠解印向主上致谢说:‘臣幸托主上肺腑,待罪宰相,愧难胜任,魏其候所言皆是,臣愿免职。’如此进说,主上必喜君能让,定然慰留,魏其候自觉怀惭。今人毁君短,君亦毁人,好似乡村妇孺互相口角,岂不是自失大体么?”田蚡一听也觉得自己性急,便对韩安国谢过道:“争辩时急不暇择。长孺幸勿怪我!”及田蚡还第,回忆廷争情状,未能必胜,只好请太后出来作主,方可推倒窦婴。乃使人进白太后求为援助。

王太后早已留心探察,听说朝议多袒护窦婴,已是不悦,及田蚡使人入白,越觉动怒,适值武帝入宫视膳,太后把箸一掷,顾语武帝道:“我尚在世,人便凌践我弟,待我百年后,恐怕要变做鱼肉了!”武帝即忙上前谢道:“田、窦都是外戚,故须廷论;否则并非大事,一狱吏便能决断了。”王太后面色未平,武帝只得劝她进食,说是应当重惩窦婴。等到出宫以后,郎中令石建复与武帝详言田窦事实,武帝原是明白,但因太后力护田蚡,不得不从权办理。于是再使御史召问窦婴,责他所言非实,拘留都司空署内。窦婴被拘,不能再营救灌夫。有司承旨,竟将灌夫拟定族诛。窦婴听到这个消息越加惊惶。

却说汉景帝时,窦婴曾接收过他临死时的诏书,那上面写道:“假如遇到对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你可以随机应变,把你的意见呈报给皇帝。”等到自己被拘禁,灌夫定罪要灭族,情况一天比一天紧急,大臣们谁也不敢再向汉武帝说明这件事。窦婴便让侄子上书向皇帝报告接受遗诏的事,希望再次得到汉武帝的召见。奏书呈送汉武帝,可是查对尚书保管的档案,却没有景帝临终的这份遗诏。这道诏书只封藏在窦婴家中,是由窦婴的家臣盖印加封的。于是便弹劾窦婴伪造先帝诏书,应该判处斩首示众的罪。

武帝知道尚书有意陷害窦婴,留中不发,但将灌夫处死,家族骈诛,也算对得住太后母舅。待至来春大赦,便将窦婴释放。窦婴听说尚书劾他矫诏,自知越弄越糟,不如假称风疾绝食自尽。又听说武帝未曾批准,还有一线生路,复又饮食如常。哪知田蚡煞是利害,只恐窦婴不死,暗中造出谣言,诬称窦婴在狱怨望,出言诽谤。传到武帝耳中,以为是真,不觉大怒,饬令将窦婴斩首。可怜窦婴并无死罪,陨首渭城,就是灌夫触忤田蚡,也没有甚么大罪,偏把他身诛族灭,岂非奇冤。

二人既死,田蚡十分快意。谁知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才到春日,田蚡便得一病,却是奇怪,但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似乎被人打击。田蚡口中只是号呼服罪,旁人并无所见,问起他来又不肯说。合家惊恐,到处祈神祷告,延医服药,毫无效验。

王太后及武帝听说后车驾临视,见此情形,料他必定遇鬼,遂遣巫师到来一看。回报说是魏其侯与灌夫守住田蚡身边,共同笞击欲索其命。武帝听了心中明白,王太后也是追悔莫及。不过数日田蚡号呼而死,其子田恬继承爵位。

元朔三年(前126年),田恬因穿短衣进入宫中,犯了“不敬”之罪,封爵被废除。

元狩元年(前122年),淮南王刘安谋反的事被发觉,汉武帝追查此事,知道刘安送给田蚡许多金银财物。汉武帝说:“假使武安侯还活着的话,该灭族了。”

却说朔方之地本是匈奴右贤王管辖,今被汉兵夺取,心中怨恨,于是连年起兵入边,杀略官吏人民甚多,武帝愈加愤怒。元朔五年春,右贤王又来侵扰朔方,武帝命车骑将军卫青,率领马兵三万兵出高阙。又拜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阻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各领人马兵出朔方。诸将皆归卫青节制。

卫青与诸将领兵到得边境,匈奴右贤王早已退出塞外。卫青传令诸将出塞追击。诸将奉令,各领部下人马悄悄前进。行了多日竟被追及。原来右贤王当晚饮酒醉卧并不设备,偏遇十余万汉兵乘夜席卷而来,只听得喊杀之声震天动地,也不知汉兵来了多少。

右贤王从梦中惊醒,吓得心胆俱碎,急带爱妾一人胡骑数百,拼命杀条血路突围北走。胡兵逃走不及多被擒杀,汉兵大获全胜。卫青率同诸将班师回国。武帝闻信大喜,立遣使者赍持大将军印绶往迎卫青,就军中开读诏书,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归统属。卫青受了将印奏凯回京。武帝优加慰劳,下诏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又封卫青长子卫伉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三子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再三辞谢道:“臣托赖陛下神灵,诸将出力幸得战胜,已蒙陛下加封食邑。臣三子皆在襁褓,未有勤劳滥叨爵赏,不足以服将士之心。伉等三人不敢受封。”武帝道:“我非忘却诸将之功,今当以次封赏。”于是公孙贺、李蔡、公孙敖、韩说等皆得封侯。卫青见武帝不许辞封,只得谢恩退出。

却说有一人复姓主父名偃,乃临淄人,素学苏秦、张仪之术。家贫客游诸侯,所至不遇,于是入京来见卫青。卫青与语大悦,遂向武帝保荐。谁知说了数次,武帝都没有召用。主父偃久在京师用度已绝,到处借贷惹人厌恶,寻思无法,只得与燕人徐乐,临淄人严安一同上书,皆言时务。武帝见了三人之书立即召见,皆拜为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