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终于来了

长街如一条幽冷的蟒蛇,在浓稠的夜色中蜿蜒伸展。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如游魂般,脚步虚浮地从那昏黄如鬼火的路灯下飘过,只留下模糊的轮廓,转瞬便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天地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黑手揉成了黑黝黝的一团,混沌而压抑。我独自走在这样的路上,四周的寂静如冰冷的潮水,将我紧紧包裹。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只有自己能看到自己那被路灯拉长又瞬间缩短的影子,仿佛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

求学的那段日子,我的身体就像一个脆弱的瓷瓶,经不住污浊之气的侵蚀。宿舍里那混杂着汗臭、脚臭和各种不知名气味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把钝刀在我的肺里割着。

所以,我实在住不惯宿舍,便在校外边开始寻觅一处安身之所。在同学的介绍下,我搬到了一户老房子里。

当我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仿佛是岁月发出的沉重叹息,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瞬间填满了我的鼻腔。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的一丝光亮透过那布满灰尘的窗户缝隙挤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客厅里,一张破旧的沙发歪在墙角,像是一头被驯服的巨兽,安静地趴在那里。沙发的皮面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仿佛是它千疮百孔的内心。

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了杂物,旧报纸、生锈的剪刀、缺了口的茶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物件,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仿佛是时间的残骸。墙壁上的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水泥,像是一张张狰狞的鬼脸。

几幅陈旧的画作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画中的人物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其中一幅画里,一个女人的背影伫立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中,头发在风中肆意飞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个高大的衣柜,柜门半掩着,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挂着几件破旧的衣服,在微弱的光线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衣柜的顶上堆满了杂物,一只破旧的箱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卧室里,一张古老的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架是用深色的木头制成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但如今已经被岁月侵蚀得黯淡无光。

床帏低垂,像是一层厚重的帷幕,遮住了里面的秘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破旧不堪,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床头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子里反射出我苍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模糊不清。一支破旧的钢笔躺在桌子上,笔尖已经干涸,仿佛是一位沉默的诗人,失去了倾诉的欲望。

书桌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些零碎的东西,几张照片、一个破旧的钱包、还有一些信件。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但在这阴森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诡异。屋子的中央,一盏吊灯摇摇欲坠,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投下的光影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充满了死亡和腐朽的气息,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不寒而栗。那是一幢上个世纪末期的灰砖楼,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的风雨中摇摇欲坠。它旧得厉害,墙壁上的灰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砖体,仿佛是老人身上的伤疤。但它的价钱却出奇地便宜,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幢楼依山傍水,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它透着烈烈历史尘埃的蕴味,外层参差的斑驳间,竟隐隐透着上个朝代的浮华贵气,可那贵气如今却像是被诅咒过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儿还有一处园林古迹,在白天时,构造秀美,北方能见到这样漂亮的园林确实是难得的。但到了夜晚,那园林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那些树木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将人吞噬。整体说,选择这样的住处,在当时的我看来还是不错的,符合我的审美观,可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噩梦的开始。

屋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他们说这房子他们好多年没住了,这是他们爷爷的旧宅,老人死了后他们就搬到城里去住。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飘忽不定,仿佛被一阵阴风吹着,断断续续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预交了一年的房租,因为觉得合算,要知道,穷学生就要这样过日子。

不过,作为年轻人,总会有些晚学和交际的事情,常常晚上十一点才回家。每次打开那扇老旧的门,一股陈腐的异味就像一群饿鬼般扑面而来,直冲进我的鼻腔。一天没透气的屋子气味有点冲鼻子,我习惯性地手压在木质的老窗框上一用力。

突然,一双蓝绿交彩的闪着映光的眼睛从玻璃后一闪即失,那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怨恨和恐惧,瞬间穿透了我的灵魂。我被吓得一缩手,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然后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冲进来,可那股寒意却像是直接钻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望向窗外,白影停在后院的铁门前,我才看清那是一只白色的猫,半个身子在门里,头已经探出门外。那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传达着某种神秘的信息。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衣的披着长发的漂亮女人迈步走进后院来,怀里抱着那只白猫。

她的脚步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仿佛是飘过来的。我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心想陌生的地方陌生人的陌生举动就把自己吓成这样,真是太胆小了。她站在门口扶着铁门环,目看落满枯叶的庭院。那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隐藏在深处的秘密。

庭院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只有几棵大树,它们的树枝在夜风中发出诡异的“嘎吱”声,像是在痛苦地呻吟。还有西北墙角下一所小屋子,整日锁着门,那门就像一张紧闭的嘴,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只猫在她怀里安静地伏着,眼睛却直盯盯地看着我,闪着荧荧的光,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

然后她转过身来朝我的窗子笑了笑,那笑容僵硬而诡异,嘴角的弧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扯起。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终于来了……”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冰冷而阴森,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刀,割着我的耳膜。我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我强装镇定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然后她迈步走向那个小屋,我听见那扇门响了一声,就看到屋里灯亮了,门依旧关上。那灯光昏黄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我突然感觉到冷,这种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我忙把窗子关上,并拉上厚厚的窗帘,可那女人的笑声和那只猫的眼睛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我仿佛能感觉到,在这黑暗的屋子里,有无数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我,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