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邢沅(陈圆圆)
- 破局明末:太子朱慈烺
- 翻斗花园牛英俊
- 2557字
- 2025-06-20 04:15:44
夕阳西下。
当朱慈烺踏上吴襄一家所乘的漕船时,两名锦衣卫已悄无声息地扼住舱门两侧。
船头值守的亲兵见是太子,慌忙跪倒,却被他抬手制止,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后舱的舱室。
朱慈烺推开舱门时,陈圆圆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枚青瓷茶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十岁的吴应熊伏在案上无聊的用手指划圈,闻声抬头,见是太子,有些惶恐。身子下意识往陈圆圆那边缩了缩。
朱慈烺没去管吴应熊,目光却落在陈圆圆身上。
她今日只绾了寻常妇人髻,素衣如雪,眸光如水。河风掀起衣裙一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绣鞋,那是仓皇离京时胡乱套上的。
陈圆圆放下茶盏,轻声道:
“大郎,你去寻你祖父。”
吴应熊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推开舱门跑了出去。带脚步声远去,舱内只剩河风穿窗的微响。陈圆圆起身行了一个万福:
“妾参见殿下。”
朱慈烺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
“邢姑娘,两年未见,倒是越发...”
他顿了顿,斟酌词句。
“清艳绝尘了。”
陈圆圆微微一怔,随即再次福礼,低眉浅笑:
“殿下说笑了,妾不过是飘萍之身,随波逐流罢了。只是不想殿下竟还记得妾。”
朱慈烺摆了摆手。
“刑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又淡淡道:
“自然记得,田泓遇送你入宫时,本宫恰好也在武英殿,邢姑娘想必也记得吧?”
那是崇祯十五年,田贵妃病逝后,其父田泓遇为保圣宠,重金购得陈圆圆,欲献于崇祯。奈何崇祯正值丧妃之痛,加之忧心国事,便拒绝了。后面吴三桂入京述职,田泓遇设宴款待。席间,让陈圆圆献艺,只是那惊鸿一瞥。田泓遇见状,便顺水推舟将她送给吴三桂了。
陈圆圆低眉顺目。
“殿下天颜,岂敢忘怀。”
朱慈烺再次摆手道:
“说吧,你找本宫何事?”
夕阳的余晖在河面上洒下粼粼金光,舱内的空气却有些沉闷。
陈圆圆抬眸看了朱慈烺一眼,低头轻声道:
“殿下挟持妾与吴氏满门,所欲不过平西伯之兵。然妾...”
“挟持?”
朱慈烺冷笑打断。
“邢姑娘言重了。是吴三桂受诏勤王却拖延不至在先,本宫这是在保全吴家。”
陈圆圆脸色一变,素手不自觉攥紧了衣带。
“关宁军乃朝廷经制之师,不是他吴家的私兵!”
朱慈烺目光骤然一冷,手指轻叩案几。
“这些年朝廷耗银千万养出来的精锐,岂容他吴家拿来待价而沽?”
陈圆圆闻言,知道太子会错了意,急忙跪伏于地,素白的衣袖垂落在船板上。
“殿下明鉴,妾...失言。妾并非为平西伯开脱...”
她声音微颤
“妾只是...”
朱慈烺垂眸看她,见她发间一支素银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起来说话。”
他淡淡道。
陈圆圆却未起身,反而将额头抵在手背上:
“妾斗胆,请殿下容禀。”
一阵微风掠过河面,从窗隙钻入,拂动她鬓边的碎发。
“妾本姑苏浣纱女,十岁被卖入梨园...”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辗转秦淮,又入田府,后赠予平西伯...”
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
“殿下可知,妾这一生,从未有过选择。”
朱慈烺眉头微蹙。他看见她眼角有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吴三桂待你不好?”
陈圆圆苦笑:
“锦衣玉食,怎敢说不好?只是...”
她顿了顿:
“妾不过是件摆设,今日摆在厅堂,明日便可弃之库房。”
她忽然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妾愿修书劝平西伯效忠朝廷,只求殿下...”
“求什么?”
“求殿下他日...”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给妾一个安身之所。”
朱慈烺怔住了。他原以为她找自己是为吴家求情,却不想...
“你不喜吴三桂?”
陈圆圆笑了,那笑容凄婉得让人心惊:
“殿下觉得,笼中鸟会爱它的金丝笼吗?”
船舱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
良久,朱慈烺轻叹一声:
“你倒像那柳隐。”
陈圆圆听到朱慈烺提起柳如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低声道:
“柳如是...确实比妾幸运得多。”
朱慈烺侧目看她:
“哦?”
陈圆圆微微垂眸。
“她遇见了钱学士,虽为侧室,终得知音。而妾...”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
“妾也曾以为,能遇一人,如河东君遇钱牧斋,董青莲(董小宛)遇冒巢民...”
朱慈烺眸光微动:
“冒襄?”
陈圆圆轻轻点头,眼中浮现一丝恍惚:
“那年秦淮河畔,冒公子曾为妾题诗...”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
朱慈烺沉默片刻,忽然道:
“崇祯十五年,冒襄已娶董小宛为妾。”
陈圆圆的手指蓦地一僵。
窗外飘来的风带着水汽,掠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良久,她低低一笑,声音轻得像是自嘲:
“是了...妾这样的人,原就不该有痴念。”
朱慈烺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名动天下的美人,此刻竟显得如此单薄。
“你恨吴三桂吗?”
他忽然问。
陈圆圆摇头:
“不恨。”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哀伤:
“这世道,女子如浮萍,本就不由己。平西伯...亦不过是随波逐流。”
朱慈烺静默片刻,忽然问道:
“若本宫应你所求,待事了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舱内霎时一静。
陈圆圆抬起头,眼中浮起一丝微光:
“妾在梨园...读过些诗书...”
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
“若能得自由身,妾愿去乡间做个教书先生,教那些贫家女儿识字明理。”
朱慈烺凝视着陈圆圆期待的眼神,缓缓摇头:
“此事,本宫不能应你。”
陈圆圆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你是吴三桂的宠妾。”
朱慈烺的声音冷静:
“虽说他未必会为一个女子改变心意,但只要有一分可能...”
他负手走到窗前,望着河面上的波光粼粼:
“本宫也绝不会放过。“
陈圆圆低下头,素手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发白。河风穿过窗棂,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不过...”
朱慈烺忽然转身。
“待天下大定之后,此事...”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
“或可再议。”
陈圆圆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她深深拜伏下去,额头抵在冰凉的船板上:
“妾...明白了。”
朱慈烺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忽然问道:
“你当真想好了?要知道,即便日后事成,你也再难有今日的富贵。”
陈圆圆直起身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殿下以为,妾在乎这些吗?妾这一生,最珍贵的时刻,反倒是在梨园学艺时,虽清苦,却自在。”
朱慈烺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玉佩放在案上:
“此物你且收着。”
陈圆圆惊讶地看着那枚温润的白玉。
“若他日...”
朱慈烺的声音很轻。
“你持此物来见,本宫自会兑现今日之言。”
陈圆圆双手接过玉佩,微微发抖。她将玉佩贴在胸前,深深一拜:
“谢殿下。”
朱慈烺转身走向舱门,在推门而出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陈圆圆轻柔却坚定的声音:
“殿下要的信,妾今夜就写。”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轻声道:
“邢姑娘,保重...”
说完便离开舱室,来到甲板上,朱慈烺望着血色河面。淡淡道:
“乱世之中,美人如名将,终究不过是江山棋局上一枚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