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借砚传信
- 南北朝:穿成元修,傀儡我不当了
- 大大大大大大宁泽
- 4033字
- 2025-04-16 00:23:10
晨光熹微,太极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随着“退朝”的唱喏声落下,官员们潮水般退去,躬身鱼贯而出。
宽大朝服袍袖在微风中拂动,三两低语,脚步声在空旷广场上渐行渐远。
唯冯景与宇文泰,遵旨留于殿门外。
阳光升高,落在他们身上,略显刺眼。
不多时,一名内侍官碎步踱来,在两人间站定,微躬身,声音细柔:
“两位使者请稍候。陛下回后宫更衣,稍后便会传召。”
冯景、宇文泰对视一眼,皆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两人回望,只见一位身材魁梧、面容与贺拔岳有几分相似,但更显年长持重的将领正大步流星而来——正是贺拔胜。
他显然特意留下,要与弟弟的使者打个招呼。
“胜公!”冯景、宇文泰见状,忙不迭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对这位贺拔家长兄,不敢丝毫怠慢。
未等贺拔胜开口,他身边一亲兵已抢先挺直腰杆,带着几分自豪道:
“二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如今已蒙陛下隆恩,加封太子太傅了!”
“哦?”冯景、宇文泰闻言,眼中同时掠过惊讶,这消息来得突然。
“哎呀,失礼失礼!”
两人连忙再深揖,改口道:“参见太傅!我等消息闭塞,竟不知太傅荣升,还望恕罪!”
听到这声“太傅”,贺拔胜脸上露出满意笑容,只觉浑身舒泰。
心忖:阿弟虽手握雄兵,威震关陇,但在这朝堂之上,我这“太子太傅”的头衔,终究在政治地位上,要比他的“大行台”高那么一丢丢。
他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上前几步,语气亲和地寒暄几句,问了关中近况和贺拔岳身体。
末了,热情道:
“一会儿二位见过陛下后,不必急回驿馆,直接到我府上来。自家兄弟派来的人,我定要好好招待,为你们接风!”
冯景、宇文泰皆觉理所应当,当即应承:“多谢太傅盛情,我等叨扰了。”
宇文泰心思敏捷,目光不经意扫过四周,暗忖是否该问问独孤信兄弟是否赴宴?
听闻已调至皇帝身边……这其中,莫非与贺拔胜之间……他正自思量,是否开口。
就在此时,另一队人马簇拥一人,亦从太极殿方向行来。
为首者身形高大,面色沉毅,正是权倾朝野的大丞相高欢。
身后紧随孙腾、司马子如,脚步从容,却自有一股迫人气势。
贺拔胜、冯景、宇文泰立刻收敛笑容,再躬身行礼:“参见大丞相!”
高欢脸上带着公式化微笑,摆手示意起身:“贺拔太傅,两位使者,不必多礼。”
他目光落在冯景身上,特意上前一步,伸出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虽未触碰,姿态已显对远在关中的贺拔岳某种“尊敬”。
“两位使者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辛苦了。”
高欢声音温和,却带不容置疑之意,“本相已命人在府中备下薄宴,今日定要请二位赏光,为你们接风,务必前来啊!”
冯景、宇文泰脸上顿露一丝尴尬。
刚应了贺拔胜,现在大丞相又亲邀,这……两人对视,不知如何应答。
反倒是贺拔胜先开了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高欢拱手:
“胜原本也想请二位去我那里坐坐,既然大丞相已有安排,自然去大丞相府上更为合适。岂敢与大丞相争客。”
“哎,太傅说的哪里话!”
高欢哈哈一笑,显得十分豪爽,“太傅也一并来嘛!人多才热闹!咱们都是六镇那苦寒地出来的丘八,自家兄弟,别讲究虚礼,今日就凑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他刻意放大了声音,语气热络,仿佛真只是老乡相聚。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活跃几分,也给了所有人台阶下。
贺拔胜自然笑着应道:“既如此,胜就叨扰大丞相了。”
冯景、宇文泰也连忙跟着应承:“多谢大丞相美意。”
高欢与贺拔胜等人寒暄完毕,先各自离去。
广场上只剩冯景、宇文泰二人,以及几名远远侍立的宫人,气氛一时沉寂。
未几,一名小黄门匆匆从内宫跑来,对内侍官耳语几句。
那内侍官随即转向冯景、宇文泰,脸上堆着谦恭笑意:
“二位使者,陛下已回寝宫。只是龙体劳顿,需更衣小憩片刻,还请二位随小人先去偏殿休息。”
冯景与宇文泰自然应诺。
与此同时,含凉殿内。
元修轿子一落,便挥手,声音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都退下,留常侍一人和婢女伺候便可。”
众人喏喏退出,只留高欢派来的那名内侍官头目。
元修深吸气,快步入内室,一边解着繁复冕服衣带,一边对内侍头目道:“快,给朕换常服,利索些!”
内侍头目不敢怠慢,连忙招呼两名宫女上前,手脚麻利地为元修更衣。
刚换完,元修忽皱眉,捂小腹:“哎呀,许是早起受凉,朕要出恭。”
两位专职婢女立刻手脚麻利地去恭房安放好包着香木屑的恭桶,点上熏香。
元修来到恭房,一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内侍头目按规矩守在门外,心中无波澜。
然,就在两位婢女掩上门扉,准备退下时,里面却传来元修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那个……绿浮,你进来伺候。”
门外内侍头目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他记得清楚,这位皇帝登基后,每次出恭都极其厌烦旁人在侧,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主动唤人伺候?
一丝疑虑悄然滑过。
那名唤绿浮的婢女亦有些意外,但还是连忙应声推门而入。
只见元修已安坐,却未有下一步动作,反而吩咐:
“朕忽觉腹中便秘,一时半会儿恐难以畅通。出恭之际,读书以静心可助于加速,尔去将御案上那本《孙子兵法》取来。另,朕偶有心得,需作批注一二,再取一套笔墨纸砚来。”
绿衣婢女不敢怠慢,连忙应“是”,躬身退出,匆匆去取。
守门的内侍头目听得真切,心中暗自吐槽:这皇帝真是臭讲究,出恭还要看兵法、写批注?
恭房熏香再好,还能比御书房清净?
不怕熏晕过去!
不多时,婢女捧书卷文房四宝返回,恭敬送入。
元修接过,看了一眼摆放妥当,便又挥手:“好了,你先退下。”
婢女再应声退出,掩上门。
恭房内,只剩元修一人。
他屏住呼吸,听着外面动静。
确认无人靠近后,脸上慵懒闲适瞬间消失,代之以一种近乎急切的凝重。
他迅速从一沓纸中撕下一小角,捻起细毫,蘸饱墨,屏息凝神,用极其微小的蝇头小楷,在纸角上密密麻麻写下一段话。
写得飞快,心中却充满愤懑,被逼无奈!
每次他提笔写字,哪怕批阅寻常奏章,这内侍头目都会殷勤守在旁,亲手研墨。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要将他一举一动置于掌控!
今日借出恭,才得此空隙!
写完密语,他小心翼翼折好纸角,藏入袖中。
然后拿起《孙子兵法》,翻开中间,提笔大喇喇地在空白处随意写了几行字,墨迹淋漓,内容不过些无关痛痒的感想,甚至故意写得潦草,仿佛真是随性而为。
做完这一切,他才扬声道:“来人!”
内侍头目应声推门,元修已起身,将《孙子兵法》和未用完的笔墨递给他:“收好吧。”
内侍头目接过,眼角余光快速扫过摊开那页,确有几行墨迹未干的批注,字迹虽小尚算清晰。
心中那点疑虑又淡了几分,看来小皇帝确实只是心血来潮,要在恭房附庸风雅,并无异样。
元修整理衣冠,踱步走出恭房。
刚在殿内坐下没多久,就有小黄门快步禀报:“启禀陛下,贺拔大行台两位使者已在偏殿候旨多时。”
“宣。”
元修淡淡道,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身边矮几上放置的一方崭新端砚。
那是一方质地温润、雕工古朴的砚台,登基时宗正寺所贡珍品。
一个主意,瞬间成型。
片刻后,冯景在前,宇文泰在后,躬身步入殿内。
“臣冯景(臣宇文泰),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平身。”元修抬手,目光再次落在宇文泰身上。
此次距离更近,殿内光线柔和,将宇文泰那张棱角分明、沉毅英武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清晰。
元修的心,不受控制地又“砰砰”跳了两下。
他强作镇定,心中默念:希望一会儿递东西,他能领会我的意思……
此人智计过人,名传后世,应该不会看不懂我的暗示吧?
定了定神,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对二人说道:
“两位使者远来辛苦。朕闻贺拔大行台在关中整军经武,稳定地方,劳苦功高,实乃我大魏柱石,朕心甚慰啊。关陇之地,全赖大行台支撑,方能为我朝西顾无忧之重。请转告大行台,朕在洛阳,日夜思念其功绩,盼其永镇西陲,为国效力。”
这一番话,恳切真挚,既是笼络,亦表倚重。
冯景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神情,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陛下如此体恤大行台,实乃天恩浩荡!大行台身在关中,心系朝廷,时刻不敢或忘陛下重托。臣等回去,定将陛下金玉良言,一字不落转达!大行台听闻,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说着,竟真的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哽咽,仿佛真被“恩宠”感动得无以复加。
元修见状,心中暗道:好演技,时机正好!
立刻侧身对旁内侍头目道:“哎呀,看冯卿家如此激动,快,带冯卿家去偏阁净面,稍事休息。”
“喏。”内侍头目应声,连忙上前搀扶着“激动不已”的冯景,向偏阁走去。
就在内侍头目和冯景转身离开,殿内只剩他与宇文泰——元修动作极快地从袖中取出那写满蝇头小楷的纸条,趁宇文泰躬身侍立当口,飞速将其压在身边矮几上那方崭新端砚之下!
整个动作不过一眨眼。
宇文泰一直微低头,保持臣子恭敬,但眼角余光却将元修这细微反常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小纸条被压在砚下,他脸色骤然微变,但仅一瞬,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抬眼,正好对上元修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急切、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宇文泰眼神深邃,只对视两秒,便又恢复古井无波的沉静,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恭敬模样。
元修心中稍定:他懂了!
不一会儿,内侍头目陪着整理好仪容、泪痕已拭的冯景回来。
元修此时已站起身,走到矮几旁,亲手将那方压着纸条的端砚捧起。
砚台入手微沉,质感极佳。
他未看冯景,而是直接看向宇文泰,语气郑重说道:
“贺拔大行台忠心为国,功勋卓著。按我鲜卑旧礼,对于勇士功臣,君上当割胸前血肉以赐,方显恩宠。然,孝文皇帝定鼎中原,推行汉化,此等旧俗已不合时宜,朕亦不能违背祖宗国策。朕思来想去,便将此方朕心爱之端砚,赐予大行台。望大行台睹物思人,见砚如见朕面,牢记朕对其厚望,为国为民,善始善终!”
这番话,前半段抬高贺拔岳,后半段则巧妙将赠砚行为上升到极高象征意义。
冯景再次拜谢,说着“陛下厚爱,臣等代大行台叩谢天恩”之类的场面话。
元修却已捧砚,直接走向宇文泰,目光灼灼盯住他:“宇文将军!”
宇文泰立刻上前一步,躬身。
元修将沉甸甸的砚台递向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
“此砚,你须得亲手交到大行台手中,切记,切记!莫要假手他人,莫要遗忘了朕今日之言!”
宇文泰伸出双手,稳稳接过砚台。
手指接触砚底瞬间,清晰感觉到那微小凸起——那张被压在下面的纸条。
手指不动声色用力,将纸条连同砚台一起,死死按在掌中。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迎上元修视线,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心:
“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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