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齐为

“大哥？！”

“为儿？！”

王五和他婆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咋了？真是你们熟人啊？”王五挠了挠头。

齐百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连点头：“是……是老朽的大孙子！多谢……多谢王兄弟援手！”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齐素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王五叔，大恩不言谢，我大哥他……伤势重，我们得赶紧带他回去。”

“哎，应该的，应该的。”王五憨厚地摆手。

爷孙俩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齐为抬起。

齐为身材高大，虽然断了一臂，分量仍是不轻。

齐百仁大病初愈，齐素也只是个少年，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齐为弄回了自家的破木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齐百仁看着躺在简陋木板上、气息微弱的长孙，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为儿……我的为儿啊……”

齐素也是眼圈发红，但他强忍着悲痛，立刻在心中呼唤：“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大哥！求求您！”

铜箍之中，孙庙的意识早已被惊动。

他看着齐为，清晰地感知到，又一道火红色的丝线从铜箍蔓延而出，缠绕在了齐为身上，与他和齐素之间的丝线交织在一起。

这丝线的出现，似乎又带来了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融入孙庙的意识，让他感觉又舒适了几分。

“他也是你齐家人？”孙庙的声音在齐素脑海响起。

“是！他是我大哥齐为！”齐素急切道。

“……好。”孙庙应下。

他调动起那股刚刚恢复、甚至略有增长的暖流，循着那新生的火红色丝线，缓缓渡入齐为体内。

暖流无声无息地流淌，修复着齐为体内因失血和奔波造成的亏空，滋养着他几近油尽灯枯的生机。

这一次，没有像救治齐百仁时那般排出污血，齐为只是眉头渐渐舒展，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片刻后，齐为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聚焦，看到了床边满脸泪痕的爷爷和焦急担忧的三弟。

“爷爷……三弟……”齐为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虚弱。

“为儿！你醒了！”齐百仁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孙子的手。

“大哥！”齐素也扑了过去。

齐为看着眼前的爷爷和弟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但他还是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太好了……你们……你们都没事……”

他动了动身体，这才察觉到异样。

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冰冷麻木的身体，此刻竟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水里，连日奔波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精力似乎恢复了不少。

除了……那空荡荡的右臂。

“我的身体……”齐为有些诧异。

齐百仁抹了把泪，将王五发现并收留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方才我和素儿把你抬了回来。”

“为儿，”齐百仁握紧孙子的手，声音沉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逃出来？还有你的……”他的视线落在齐为的断臂处，说不下去了。

齐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他叹了口气：“父亲得知爷爷和三弟逃脱，既是欣喜，又是忧心。爷爷病重，三弟年幼……父亲实在放心不下，才……”

他顿了顿，“在押送途中，父亲设法买通了押官，用我们齐家最后藏匿的一点财物，换了我出来……”

“那你这胳膊……”齐百仁追问，心如刀割。

齐为苦笑一声：“那赵桧老贼，得知我逃脱，立刻派了追兵。

我一路东躲西藏，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为了……为了活命，只能……”

他没有细说其中的凶险，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不过还好，总算是逃出来了。爷爷，三弟，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这条胳膊，断得值！”

随后他看向齐百仁，惊讶地发现爷爷气色红润，说话中气也足了不少，完全不像之前病入膏肓的样子。

“爷爷，您的病……竟然好了？真是太好了！定是我们齐家平日积德行善，祖宗保佑！”齐为脸上露出真切的喜悦。

齐素和齐百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和一丝苦笑。

齐百仁警惕地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透过门缝看了看，确认无人窥探后，才走回来，对齐素点了点头。

齐素深吸一口气，抬手取下了头上的毡帽。

那个黯淡无光的铜箍，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齐为眼前。

齐为看着弟弟头上的怪异铜箍，皱起了眉：“三弟，你这是什么打扮？”

齐素深吸一口气，看向爷爷，又在心中请示：“仙长，我大哥他……”

“无妨，他既是你齐家人，告知也无妨。”孙庙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传来。

得了允许，齐素这才将关于铜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为。

铜箍之中，孙庙静静地“听”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齐素的讲述，缠绕在齐为身上的火红色丝线似乎更加凝实，而反馈回来的暖流，也确实比之前浓郁了一丝。

“难道……只要是齐家人，就能与这铜箍产生联系，提供暖流？”

“可为何齐百仁却没有？”

孙庙的意识在翻腾。

难道跟年龄有关？

还是……别的什么？

他隐隐觉得，这暖流，或许与《广劫妙法混元真经》中提到的“劫运”有关。

齐素和齐为，都身负家破人亡的大劫，而齐百仁……虽也遭逢巨变，但年事已高，劫运或许已不如年轻人那般强烈？

另一边，齐为听完齐素的讲述，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仙人？器灵？仙法？

这简直比他断臂求生还要离奇！

他呆呆地看着弟弟头上的铜箍，又看了看精神矍铄的爷爷，再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正在缓缓恢复的生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啊！天不绝我齐家！天不绝我齐家啊！”

他笑声中带着泪，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希望。

笑罢，他忽然想起一事，对齐素道：“对了，三弟，我逃亡路上，曾遇到过徐家的马车。”

齐素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下了眼帘。

齐百仁皱眉：“是徐相家的那个丫头？”

“正是徐灵儿那妮子。”齐为笑道，并未注意到弟弟的异样，“她似乎是特意出来寻你的，对我问长问短，关切得很。看来那妮子对三弟你，是真真用了心。”

他拍了拍齐素的肩膀：“等咱们救出了父亲，恢复了家业，大哥就去徐家给你提亲！”

“大哥！”齐素抬起头，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异常郑重，“当务之急是救父亲！我会努力修行仙长所赐真经，一定……”

“嗯，三弟有此心志，大哥很欣慰。”齐为笑着点头，打断了他，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过，修行之事，非一朝一夕。如今……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齐素和齐百仁都愣住了。

更好的办法？

齐为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逃离京城后，并未与外界断了联系。徐相……一直设法与我暗中通信。”

“就在前几日，我收到了徐相的密信。”

齐为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信上说……当今陛下，龙体恐难支撑……怕是……时日无多了！”

“什么？！”齐百仁失声惊呼，捂住了嘴。

齐素也是心头剧震。

皇帝要死了？！

这……这意味着什么？

“徐相在信中让我务必尽快找到你们，然后……”齐为看着爷爷和弟弟，一字一顿地说道：

“静待时机，等密信一到，即刻潜回京城，早做准备！”

“京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