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完成订单。

她的手指被针尖戳破很多地方,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可她连皱眉的时间都没有。

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走在洗手间里蜷缩着身子,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小腹里尖锐的绞痛,让裴霜锦直不起腰。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咽下那声几欲冲出口的痛吟。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可当她低头时,洁白的洗手池里那抹刺目的鲜红,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再次醒来,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

医院的消毒水味,萦绕在她全身。

裴霜锦扶着墙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感受到剧痛,到了问诊室,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先兆流产,孕酮指数太低。”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需要立即卧床保胎,家属呢?”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只是摇了摇头。

护士叹息一声,扶着她去病房,“上次就提醒过你了,怎么这么大意?”

上次?

那次满脑子都是订单和“紧急联系人”的事,根本没听清护士交代了些什么,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在拨通键上方,颤抖着把手机贴在耳旁。

“荆言。”

一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措和一丝希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喻荆言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即便不喜欢她,应该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孩子吧?

可是下一秒,现实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希冀。

电话那头传来裴疏彤清脆的声音,“荆言哥在洗澡呢,有事吗?”

裴霜锦的指尖猛地蜷缩起来。

“我……”她看着检查单上“妊娠6周”的字样,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找他有急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响动,然后是裴疏彤刻意压低的笑声,“他说,你的死活他不管。”

通话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诊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探出头来,“17床病人,你的保胎药……”

裴霜锦缓缓站起身,检查单从膝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谢谢,放那吧。”

深夜的病房安静得可怕。

裴霜锦侧躺在病床上,手指死死揪住床单,一波又一波的剧痛袭来,她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病号服,她不敢低头看。

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忽然想起那个雨夜。

十五岁的喻荆言把伞倾斜向她那侧,自己的肩膀却被雨水淋得透湿。

“同学别怕。”少年清朗的声音穿过岁月传来,脑海中是他青春温和的笑脸,“我有伞,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剧痛达到顶峰时,她终于松开咬得血肉模糊的唇,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护士掀开被子,惊叫出声,“天啊!怎么流这么多血都不按铃?”

“17床家属在吗?”护士急匆匆推开门,慌忙张望,“出血量太大了,需要马上签字手术!”

裴霜锦望着雪白床单上刺目的猩红,恍惚间想起订婚那天摆满屋子的红玫瑰。

原来从盛开到凋零,只需要一个夜晚。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医生拿着病历本站在床前。

“胚胎已经自然流掉了。”医生的声音带着怜悯,却又有些冷漠,“你还年轻……”

她望着窗外飞过的鸽子,轻声打断,“谢谢你。”

“流掉了也好,这个孩子不该来。”她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眼泪却砸下来,“不然出生后也不会有父亲疼爱,何必呢?”

不知道在问谁,这声低语融化在黑夜里。

隔天下午,米兰时装周的新闻铺天盖地。

裴霜锦靠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光彩照人的裴疏彤捧着奖杯,身上穿的赫然是她之前设计的礼服。

镜头扫过台下,喻荆言温柔注视的目光。

护士进来换药时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她的动作,“你怎么把点滴拔了?”

她望着手背上凝固的血珠,轻声说,“我要出院。”

“可是你的身体……”

“没关系。”裴霜锦盯着墙上日历,喃喃自语,“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离去瑞士只剩三天,她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