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胜抬手擦去额头上混着沙粒的汗水,指尖触碰到漂浮的虚拟轻甲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那看似虚幻的装甲竟在接触的瞬间化为实体,如同水银般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扩散。
他这才惊觉身上的作战服早已支离破碎——左肩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渗着血珠,右肋处的布料被撕扯成条状,露出下面大片的青紫淤伤。更令人不适的是,细小的沙粒随着汗水不断渗入伤口,带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就在轻甲完全覆盖全身的刹那,戎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伤口处的灼痛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清凉。他诧异地活动了下左肩,发现原本影响行动的伤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戎胜突然醒悟,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这些伤本来就是模拟出来的,现在又被模拟的盔甲'治愈'了。”他轻轻敲了敲胸甲,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量子模拟技术还真是逼真到可怕的地步。”
随着他的动作,轻甲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完美贴合着每一寸肌肉轮廓。戎胜注意到腕甲内侧浮现出一行闪烁的文字:[创伤模拟已重置,疼痛反馈关闭。看来这套系统连痛觉模拟都能精确控制,难怪感觉如此真实。
休息了了一会,戎胜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轻甲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完美贴合每一寸肌肉的轮廓。远处的主绿洲依然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但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潜伏着更大的危险。
“先去东边那个中型绿洲看看。”戎胜自言自语道,目光锁定在约八百米外的一处绿洲。那里有五六棵棕榈树环绕,隐约可见某种金属结构在阳光下反光。比起危机四伏的中央绿洲,这里看起来更安全些。
全息投影屏上,戎胜矫健的身影正在沙漠中穿行,而另一个画面里,那个魁梧的新兵仍蜷缩在灌木丛中,连姿势都没变过。
“没想到你这养的小白脸还有两下子?”在观战室观战的柳丽丽嘲讽道:“竟然没第一关就被淘汰。”
张英华修长的手指卷着发梢,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至少我的人知道要主动出击。”她故意放大新兵的监控画面,“你家这位是在玩捉迷藏?抱着把刀都快生根发芽了。”
监控画面里,新兵粗壮的手指死死攥着刀柄,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系统警告标识已经在画面边缘闪烁了三次——静止超过五分钟将被暴露坐标。
“他应该知道太久不动会被警告和被标识出位置的吧?”张英华反问道,随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柳丽丽猛地拍下扶手,悬浮椅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正要发作,周要塞长肥胖的身躯突然插到两人中间:“两位姑奶奶!看比赛,看比赛!”
全息屏上,戎胜已经接近第二处补给点。而那个新兵的画面突然变成红色,警告文字在头顶闪烁——“静止超时,坐标暴露”。
“啥玩意?”戎胜突然发现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他的北方向,还有文字闪烁“长时间不移动”
“这是?那个新兵的位置?”戎胜稍微想了一下得出了结论,当即做出决定,不再前往那个绿洲了,直接去找那个新兵决斗,他低头看了眼刚获得的轻甲和短枪,又望向原本要去的绿洲方向——那里确实可能藏着更好的装备,但想起刚才遭遇的量子猛虎,谁知道下一个补给点会冒出什么怪物?稳妥起见,不如直接去了结了那个新兵,结束这个决斗的好。
借着沙丘的掩护,戎胜快速向红标方向移动。天空中的箭头一直显示对方依然静止不动,坐标每隔三秒就会刷新一次。
戎胜在距离新兵十步之遥时停下了冲刺的脚步,他喘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沙粒从轻甲表面簌簌滑落,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金光。
“嘿!那谁,来,咱们打一场,快点结束吧”戎胜将短枪扛在了肩上,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的沙子,语气轻松:“拿起武器,我们光明正大地过两招。”
新兵愣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抓起那把刀。他的动作笨拙得可笑,手掌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手汗,刀柄才勉强握稳刀。
戎胜深深吸了一口气,灼热的沙漠空气灌入肺部。他的身形骤然下沉,右腿后撤半步,左膝微屈,整个人的重心稳稳落在两腿之间。那面边缘凹陷的圆盾被他牢牢扣在左前臂,盾面以四十五度角斜挡在胸前,在烈日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的右手反握短枪,枪尖从盾牌上沿探出,如同毒蛇吐信。肘部紧贴肋侧,形成完美的三角支撑。这个经典的防御姿态,让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化作杀戮机器的一部分——盾牌是坚不可摧的壁垒,短枪则是随时准备刺出的致命獠牙。
细沙在戎胜脚边打着旋,轻甲关节处的液态金属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的眼神透过盾牌上沿,如鹰隼般锁定新兵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后背的肌肉群像拉满的弓弦般绷紧,随时准备爆发出雷霆一击。
“来。”戎胜的声音从盾牌后方传来,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新兵发出一声嘶吼,踉跄着冲过来。刀锋划过空气的轨迹歪歪扭扭,戎胜甚至不需要移动,只是微微侧身就避开了这记劈砍。新兵因为惯性向前扑去,戎胜顺势用盾牌边缘在他后背轻轻一磕,这个两米高的壮汉就重重栽进沙地里。
“再来。”戎胜用短枪敲了敲盾面。
第二次冲锋更加狼狈。新兵的刀刚举到一半,戎胜的短枪就精准点在他的手腕上。军刀“当啷“一声掉在沙地上,新兵捂着手腕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解脱。
“你根本没接受过训练。”戎胜皱眉,此时他再次将短枪随意的扛在了肩上,质问道“你认输吧?打完了你直接来我的佰卫队,柳丽丽那边我来帮你顶住,保你没事,你千卫长最开始说的还是生死斗,这不是想害死你么?”说完戎胜准备过去夫这个新兵起来,结束这个无意义的决斗。
“因为我就不是来跟你正常决斗的。”那个新兵突然爬了起来,往后跑了两三步,然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个东西出来。戎胜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只见那新兵颤抖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老式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指戎胜眉心。五米的距离,在这个角度下,戎胜甚至能看清枪膛里的膛线。而此时戎胜的短枪还随意地扛在肩上,现在调整姿势明显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距离,再快投掷也绝对快不过扣动扳机的速度,而且五米的这个距离是绝对不可能去夺枪的。
一滴冷汗顺着戎胜的太阳穴滑落,在轻甲领口处晕开一片深色痕迹。他暗骂自己愚蠢,居然被对方拙劣的演技骗过。他更加后悔没有直接了结这个新兵结束这场决斗。
“我...”戎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新兵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突然涌出大颗泪珠,顺着他粗糙的脸颊滚落。他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啊啊啊啊啊——!”那吼声在沙漠中回荡,像是要把所有绝望都倾泻而出。
吼声戛然而止。新兵布满血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平静,嘴角扭曲着上扬,露出一个释然却又令人心碎的笑容。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胳膊,擦了一下把脸上的血和泪,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那5000联邦币...“他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够买我的命了...“
“等等!”戎胜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砰!”
手枪的火光在沙漠中一闪而逝。新兵高大的身躯像截断的树桩般轰然倒地,他在最后一刻调转了枪口,选择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年轻的鲜血在黄沙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戎胜赶忙扑了过去,抱住了这个这个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新兵,看见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他的脑袋此时已经开了花,俨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戎胜缓缓俯身,颤抖的双手托起新兵尚有余温的躯体。在触碰的瞬间,他察觉到新兵另一只僵硬的手掌正死死攥着什么——那是他塞给新兵的现金卡,卡片边缘已经深深嵌入掌心血肉。而在染血的卡片旁,还紧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眉眼间与逝者有着八分相似,正对着镜头绽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戎胜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新兵僵硬的手指,将现金卡和照片收进胸前的口袋,那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风沙渐起,天地间开始弥漫着不祥的暗红色。戎胜轻轻将新兵的头颅靠在自己肩甲上,沙哑的嗓音在呼啸的风中若隐若现:
“左持弓哟右扶刀...”
随着第一个音符落下,周围的沙丘突然开始崩塌,天空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破碎的绿洲在狂风中漂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个无名战士送葬。
戎胜将嘴唇贴近新兵血迹斑驳的耳畔,继续轻声哼唱着这首前世埋葬过无数袍泽的古老战歌。他粗糙的手指拂过新兵尚未闭合的双眼,声音哽咽却坚定:
“将军令下命如草...”
“非我愿离家乡远...”
“奈何金人势如潮!”
黄沙漫天中,戎胜的身影渐渐被血色风暴吞没。
“共饮酒来同磨矛...”
“黄泉路上莫先逃...”
“莫道战鼓催命急...”
“魂归来兮旌旗飘!”
最后一句余音未散,整个模拟的场景已然面临崩溃的边缘,戎胜仰头望去,黄沙散去露出角斗场原来的面貌,戎胜将新兵的尸体放下,踉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