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丝细密如针，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
距离那次讨债人上门已经过去一个月，周柏霖没有再提起，却派了司机每天准时在校门口等候，风雨无阻。
“许昭，你的伞。“
陆予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把黑色长柄伞递到她眼前。许昭回过神，摇了摇头：“不用了，有车来接我。“
“噢。“陆予诚收回伞，欲言又止，“那个...下周的期中考试，要一起复习吗？“
许昭刚要回答，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周柏霖的名字跳动着，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直接打电话给她。
“抱歉，我接个电话。“许昭快步走到走廊拐角，“周先生？“
“今晚有个应酬，不回去吃饭。“周柏霖的声音透过电话显得更加低沉，“钢琴老师临时改了时间，明天下午四点来。“
“好的，我知道了。“许昭握紧手机，指尖微微发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嗓子怎么哑了？“
许昭一愣，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可能...昨天练琴有点晚。“
“让李婶煮点梨水。“周柏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利落得如同他处理所有公务一般。
许昭将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短暂通话留下的余温。她开始回忆，是从什么时候起，周柏霖的一通电话、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雨幕中，老陈的车准时停在校门口。许昭拉开车门，发现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药店买的润喉糖和一瓶蜂蜜。
“周先生吩咐买的。“老陈解释道，“说您嗓子不舒服。“
许昭捏着那瓶蜂蜜，这样细微的关怀，比任何华丽的礼物都更让她心头颤动。
回到家，别墅里果然空无一人。许昭放下书包，径直走向琴房。
今天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轻柔的旋律如同她不敢言明的心事。
弹到一半，许昭突然停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她听见了楼下开门的声音。
周柏霖提前回来了。
许昭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停在了琴房门外。门没有开，但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继续弹奏，这次更加用心，仿佛每个音符都是为他而奏。
曲终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许昭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调。
周柏霖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许昭注意到他的领带松开了，喉结在敞开的领口处显得格外分明。
“弹得不错。“周柏霖站在钢琴旁，目光落在琴键上，“比上个月有进步。“
许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林教授说我可以尝试更复杂的曲子了。“
“嗯。“周柏霖微微颔首，“吃饭了吗？“
“还没...等您一起。“
周柏霖看了看手表：“我让厨房准备点清淡的。你嗓子还没好，别吃辛辣的。“
晚餐时，许昭小口喝着碗里的山药排骨汤，偷偷观察坐在对面的周柏霖。他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动作优雅而克制。
“看什么？“周柏霖突然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许昭。
许昭的耳根瞬间发热，勺子差点掉进汤里：“没...没什么。在想期中考试的事。“
周柏霖放下筷子：“有把握吗？“
“年级前十应该没问题。“许昭低头搅动汤匙，“奖学金也能保住。“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周柏霖的声音罕见地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周柏霖出差了。许昭独自在别墅里复习功课。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柏霖发来的消息：“书桌左边抽屉有套真题集，适合考前复习。”
许昭上楼来到周柏霖的书房。这个房间她很少进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和皮革的气息。
她拉开左边抽屉，果然找到一套崭新的真题集。正要合上抽屉时，一张照片从文件夹中滑落。
“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昭吓得差点扔掉照片。周柏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显然是刚下飞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昭慌乱地将照片放回原处，“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周柏霖走进来，目光扫过那张照片：“会议提前结束了。“他没有解释照片的事，只是取出真题集递给她，“这套题难度适中，适合查漏补缺。“
许昭接过书，鼓起勇气问：“那张照片...“
书房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周柏霖的背影微微一僵，话题一转，“明天让李叔炖点鱼汤，补脑。“
许昭知道谈话到此为止。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许昭发挥出色，拿下了年级第八的好成绩。
公布成绩那天，她特意绕路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甜品店，买了一份提拉米苏——上周无意中听到周柏霖提起喜欢这款意大利甜点。
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别墅里静悄悄的。许昭轻手轻脚地将蛋糕盒放进冰箱，打算晚餐后给周柏霖一个惊喜。转身时，她撞上了一堵人墙。
“买了什么？“周柏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息。
许昭的心跳骤然加速，后背紧贴着冰箱门：“没...没什么，就是...一点甜品。“
周柏霖挑眉，伸手越过她打开冰箱。他的手臂几乎环住许昭，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真正触碰到她。
“提拉米苏？“周柏霖取出蛋糕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怎么想到买这个？“
许昭的耳尖发烫：“听您...提起过。“
周柏霖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许昭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
晚餐后，他们一起分享了那块提拉米苏。周柏霖吃相优雅，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下周要去趟意大利。“周柏霖突然说，“大概一周时间。“
许昭手中的叉子一顿：“哦...好的。“
“有事找李叔，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周柏霖补充道。
周柏霖离开的那一周，别墅显得格外空旷。许昭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是否有他的消息。周柏霖很少主动联系，但每次回复都很及时，言简意赅却让她反复阅读。
周五晚上，许昭正在琴房练习，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的请求。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屏幕上周柏霖的脸出现在一间豪华酒店的房间里，背景是米兰的夜景。
“在练琴？“周柏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些许疲惫。
许昭点点头，将手机靠在谱架上：“您那边很晚了吧？“
“嗯。“周柏霖松了松领带，“刚结束谈判。“他顿了顿，“弹一首？“
许昭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琴键，弹起了《月光》。这一次，她弹得格外用心，仿佛能透过屏幕将旋律送到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耳边。
曲终时，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
“进步很大。“周柏霖的评价简短却真诚，“周日回去，给你带了礼物。“
通话结束后，许昭将手机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对周柏霖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感激与依赖。这种认知让她既甜蜜又惶恐——她怎么可以对监护人产生这样的心思？
周柏霖如期而归，带给她的礼物是一本意大利原版钢琴谱。
“看到觉得适合你。“他将礼物递给她，语气如常地平淡。
许昭小心地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周柏霖的手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谢谢您...我很喜欢。“许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晚上，许昭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心事。
是的，她有了喜欢的人，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