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忆暗涌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边泛起晚霞的绯红，师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轻松。

“呼——累死了。”江舟长长地吐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可算是结束了。”

“是啊，这两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江挽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顺手把报名表叠整齐：“明天训练家学院就该开学了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说起来...雪儿也好久没回来过了。”

江舟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沉默了一瞬，才撇了撇嘴：“回来？她怕是连武馆大门朝哪开都忘了。”

“刚进联盟那会儿还嚷嚷着说要等她闯出名头就给武馆做宣传，这么多年了，别说宣传了，一年连人都见不到几次，要我说啊，她还不如回来替师姐你守着武馆呢。”

“好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生她气呢？”江挽柔十分头疼地瞥了他一眼，劝解道：“师弟，她当时说那种话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只是...”江舟抿着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江挽柔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般地说道；“哦，对了，师弟，这一次报名寒期课的家长还挺多的，而且她们还强烈要求我们开成人班，还说可以多加钱...”

“...”一想到刚刚那群阿姨们热情的样子，江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摇头，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想都不要想！

见师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江舟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一边后退一边往武馆里溜去。

“师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知道赚钱很重要，但是师弟的清白也很重要啊！你还是让江映雪那家伙回来教她们吧!她也是咱们武馆的一份子，也该轮到她出力了。”

“我先去洗澡了。”

望着江舟逃跑似的背影，江挽柔无奈地笑了起来。

......

走廊尽头的浴室亮起昏黄的灯光。江舟打开花洒，盯着哗哗流出的热水发起了呆。氤氲的水汽中，记忆如同老电影般一帧帧浮现。

那天冬天的星空特别明亮。

师父的葬礼刚过去七天，武馆清冷的就像后山上的枯井。

大师姐刚刚接手武馆，又要负责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二师姐江映雪则像发疯一样，提前从学院毕业进入了训练家联盟，还突然成为了联盟的见习巡查官，整天见不着人影。

十岁的江舟常常在晚饭后溜去后山，躺在结霜的草地上看星星。

某个呵气成霜的夜晚，他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像是有人踩着积雪，又像是树枝被风折断。当他猛地转头时，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红色眼睛。

那只躲在树后伺机吓他的梦妖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紫色雾气构成的身体像受惊的水母般剧烈收缩，转身便逃，逃跑时甚至还撞歪了一棵小松树——竟是连自己幽灵系天生的穿透物体的能力都忘了用。

后来一连几天，江舟总是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小心在空地上留下几颗树果。

直到一个满月夜，他解下自己的红色围巾挂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道：“天冷了，送你。”

围巾突然飘到半空中，裹住了渐渐现形的紫色身影。月光下，梦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这样，江舟用一条围巾把梦妖拐回了家。

——而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江映雪回家的那天下午。

当时的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得知江舟获得宝可梦之后二话不说便要拉着他对战。江舟前世好歹也是个资深对战党，心底也有些跃跃欲试，于是便答应下来。

结果可想而知，刚和梦妖相处不久的江舟怎么可能是一直在拼命训练变强的江映雪的对手，梦妖被江映雪的恰勒姆轻松逆属性碾压。

或许是被江映雪一脸“你怎么这么弱”的表情打击到了，又或者是感受到了真实对战与游戏的天差地别，有些郁闷的江舟带着梦妖去后山散心，躺在草地上却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梦妖却不见了踪影。

江舟不相信梦妖会这样不声不响地离他而去，在找遍了整座后山之后，精灵球却依旧没有反应。

这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什么像火箭队一样的偷猎组织把梦妖给抓走了，毕竟幽灵系宝可梦和龙系宝可梦一样，都是以稀有著称的。

而且依照后山宝可梦的意思，之前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古怪的能量波动。

这一点让江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位师姐，而江映雪的反应比江舟想象的要激烈的多，甚至可以用惊慌两个字来形容。

她不仅立刻上报了联盟，甚至还动用师父旧友的人脉，出动了整个江南道的联盟巡查官，将整个后山乃至青山市都搜了一个遍，却连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没有查到。

江映雪也因此受到处分，甚至连巡查徽章都被暂时扣留，回到家时整个人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见谁都要怼上一句。

江舟的心情也极差无比，但念在她劳碌奔波费心费力帮忙的份，本不想跟她计较。

可她越说越失控，最后那句气话“你是不是嫌弃梦妖实力太弱把她抛弃了”更是像火星溅进炸药桶。

江舟也彻底炸了。

那一架吵得天翻地覆，在这之后，虽然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绕开这个话题，可这件事终究还是在二人的心中打了一个结。

“咔。”

江舟关掉花洒，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溅到浴室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窗外，火稚鸡正追着一只野生的绿毛虫满院子疯跑，把晾着的练功服碰的东倒西歪，被大师傅逮了个正着。

他扯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突然听到厨房传来师姐的喊声：

“吃饭啦！”

“来了来了。”

江舟换上背心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往外走。经过走廊时，他瞥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师父还在时拍的。照片里的江映雪站在最边上，板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轻轻“啧”了一声，脚步却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