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转运天下

灵溪谷的清晨总是带着水汽。云昭推开竹窗，看着薄雾在溪面上流淌，如同一匹半透明的绸缎。三个月过去，当初那场大战的痕迹已经淡去，唯有谷中央那座新建的“转运司“主楼，提醒着过往的一切。

“司主大人！“林霜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玄天剑宗的飞舟到了！“

云昭披上外袍——月白色的司主服已经洗得发软，袖口金线绣的貔貅纹也有些褪色。她摸了摸额角，那里新生的小金角已经长到两寸长，在阳光下会泛出蜜糖般的光泽。

“让他们稍等，我这就...“

话音未落，腰间玉佩突然发热。云昭低头看去，貔貅王给的鳞片玉佩正泛着微光，这是两界通道稳定的信号。自从那日分别，父王每隔半月就会通过玉佩传递瑞兽界的灵气，帮助她巩固血脉。

“昭儿。“谢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剑气又外溢了。“

云昭回头，看见谢无尘倚在门框上，一袭玄色劲装衬得肩宽腿长。他胸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金边银芯的谛听纹——比三个月前更加清晰生动。

“早。“云昭笑着迎上去，自然地替他整理衣领，“玄天剑宗来人了。“

谢无尘捉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触契约印记：“我知道，是送'听尘'来的。“

云昭眼睛一亮。听尘剑在终极一战中损毁，谢无尘特意请玄天剑宗的铸剑大师重铸，据说融入了谛听心的力量，与破界梭能产生共鸣。

“那还等什么？“她拽着谢无尘往外跑，“去看看！“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前院广场。转运司的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三进院落，中央是五层的主楼，两侧分别是弟子居和练功场。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场中央的雕像：一只貔貅与谛听兽并肩而立，脚下踏着破碎的锁链。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转运司的弟子，还有十几位身着玄天剑宗服饰的修士，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者，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玉匣。

“莫长老。“谢无尘上前行礼。

老者笑着还礼：“谢师弟，久等了。“他转向云昭，“这位就是云司主吧？果然如传言般风采不凡。“

云昭礼貌地欠身：“莫长老过奖。“

“闲话少说。“莫长老打开玉匣，“看看满意否？“

匣中躺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剑身靠近护手处刻着熟悉的“听尘“二字。但与之前不同，这两个字周围环绕着细密的金纹，与破界梭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谢无尘取出长剑，轻轻一挥。剑锋过处，空气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隐约有兽吼声回荡。

“好剑！“围观的弟子们惊叹。

云昭却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当听尘剑靠近她腰间的破界梭时，两把武器同时泛起微光，产生奇妙的共鸣。

“试试合击？“谢无尘挑眉。

云昭会意，拔出破界梭。两把武器在空中相触，青金与银白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绚丽的光柱直冲云霄！

“哇！“林霜儿仰头惊叹，“比上次更漂亮了！“

光柱持续了十几息才渐渐消散。莫长老捋须微笑：“果然是天作之合。此剑以谛听心余力为引，加入了一缕破界梭的金芒，与云司主的武器天生共鸣。“

谢无尘郑重收剑：“多谢师兄费心。“

“别急着谢。“莫长老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掌门有令，命你二人下月初一前往玄天剑宗，参加'试剑大典'。“

云昭与谢无尘对视一眼。试剑大典是玄天剑宗五年一度的盛事，邀请外人参加极为罕见。

“我们一定准时到场。“云昭代两人答应。

送走玄天剑宗众人，转运司恢复了日常节奏。云昭来到练功场，指导弟子们修炼“气运引导术“——这是她结合貔貅血脉特性创出的法诀，能帮助特殊体质者控制自身力量。

“司主！“一个红发少年跑过来，掌心跃动着一簇火苗，“我能控制火焰温度了！“

云昭欣慰地点头：“很好，接下来练习精准度。“

少年欢天喜地地跑开，差点撞上一个蓝衣少女。少女周身萦绕着淡淡水汽，所过之处地面会结出细小的冰晶——这是罕见的“玄阴体“，以前在各大门派都会被当作不祥之兆。

“司主大人。“少女恭敬行礼，“谢司主让我告诉您，药王谷的人到了。“

云昭皱眉。药王谷自从慕清寒死后就陷入内乱，新上任的谷主一直对转运司持敌视态度，这次突然造访...

“带了多少人？“

“就两位，说是来送药的。“

云昭稍感安心，嘱咐林霜儿照看练功场，自己则前往主楼会客厅。推门进去，只见谢无尘正在与两位绿袍人交谈，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玉盒。

“云司主。“年长的那位药王谷修士起身行礼，“奉谷主之命，特来送上'九转凝魂丹'，恭贺转运司成立。“

云昭看向谢无尘，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丹药没问题。

“多谢谷主美意。“云昭客气地回应，“不知谷主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修士笑容勉强，“新谷主锐意改革，已经肃清...呃，已经重新审查了与净世组织有关的所有人员。“

云昭心中冷笑。所谓“肃清“，不过是权力斗争的说辞罢了。药王谷与净世组织勾结多年，现在想撇清关系，哪有那么容易？

送走药王谷的人，云昭立刻检查丹药。九转凝魂丹确实是真的，而且是上品，对灵魂损伤有奇效。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合上玉盒，“肯定有诈。“

谢无尘拿起一枚丹药仔细端详：“丹药没问题，但盒底有东西。“

他撬开玉盒底层暗格，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天机未灭，蚀星将出。“

云昭心头一紧。天机阁！自从无相子伏诛，天机阁就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瓦解。现在看来...

“蚀星是什么？“她问谢无尘。

谢无尘摇头：“没听说过。但既然与天机阁有关，必非善类。“

两人正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林霜儿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师姐！占星阁的人闯进谷了！“

云昭与谢无尘同时起身。占星阁自从璇玑子事件后就闭阁自省，今日突然到访，绝非巧合。

“多少人？“

“十几个，为首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年轻男子，自称...自称新任天机阁主！“

天机阁主？！云昭与谢无尘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两人迅速收拾重要物品，赶往谷口。

灵溪谷入口处，十余名身着星袍的修士列阵而立。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俊秀却带着阴鸷，手中托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罗盘——通体漆黑，盘面镶嵌着七颗暗红色宝石，排列成漏斗形状。

“云昭？“年轻人看到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貔貅剑仙'了。“

谢无尘上前半步，将云昭护在身后：“阁下何人？“

“天机阁第七代阁主，司空翎。“年轻人轻抚手中罗盘，“当然，你们更熟悉我师父的名号——无相子。“

云昭浑身紧绷。无相子的徒弟？那岂不是...

“别紧张。“司空翎讥讽地笑了，“我不是来报仇的。师父痴迷两界通道，死有余辜。“他举起罗盘，“我是来取回天机阁至宝'蚀星盘'的。“

谢无尘冷声道：“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是吗？“司空翎突然将罗盘对准云昭，“那这是什么？“

罗盘上的红宝石同时亮起，射出一道血光，直指云昭眉心！谢无尘拔剑欲挡，却见血光在半空中诡异地转弯，绕过了所有阻碍，精准命中目标！

云昭只觉眉心一烫，青冥剑纹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更可怕的是，剑纹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果然在这里。“司空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师父当年藏在青冥剑中的'蚀星种子'！“

谢无尘听尘剑已然出鞘：“你找死！“

司空翎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别急，剑仙大人。我只是来取回属于天机阁的东西。“他打了个响指，“当然，如果你们反抗，我不介意顺便清理一些'瑞兽余孽'。“

随着他的动作，转运司各处突然亮起血色符文——不知何时，整个灵溪谷已经被布下大阵！

“蚀星大阵。“司空翎得意地介绍，“专门针对瑞兽血脉和...灵魂共生者。“

云昭强忍眉心的不适，观察四周。血色符文确实在干扰她与谢无尘的灵魂连接，原本如臂使指的灵力流动变得滞涩起来。

“你想要什么？“她沉声问。

司空翎笑容扩大：“聪明。首先，青冥剑纹中的蚀星种子；其次...“他看向谢无尘，“谛听心。“

“做梦！“谢无尘剑气暴涨，一道霜华直取司空翎咽喉！

司空翎不躲不闪，蚀星盘一转，血色光幕瞬间挡在身前。剑气击中光幕，竟然被反弹回来，险些伤到谢无尘自己！

“没用的。“司空翎摇头，“蚀星盘能反弹一切瑞兽相关力量。而你们...“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两人，“早已与瑞兽密不可分。“

云昭按住想要再次出手的谢无尘，通过灵魂连接传递信息：「他在故意激怒我们，等我们耗尽灵力。」

谢无尘冷静下来：「有什么计划？」

云昭摸了摸腰间的王族玉佩：「拖时间，等父王回应召唤。」

她上前一步：“司空阁主，你口口声声说蚀星种子是你的，有何证据？“

司空翎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三百年前，我师父将七颗蚀星种子分别藏在七件瑞宝中。青冥剑是第五个。“他指向云昭眉心，“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云昭暗中催动玉佩，表面却不动声色：“就算如此，你要种子做什么？“

“重启'蚀星计划'。“司空翎眼中闪过狂热，“当年师父只完成了一半，而我...将实现他的终极梦想——创造一个没有瑞兽的新世界！“

云昭心头一震。难怪叫“蚀星“，原来是要“侵蚀“瑞兽存在的根基！

谢无尘突然开口：“你师父失败的原因，正是太过极端。“

司空翎冷笑：“所以他死了，而我会成功。“蚀星盘再次对准云昭，“最后问一次，交不交？“

云昭感到玉佩越来越烫，父王正在回应她的召唤！她需要再拖一会儿...

“就算我肯交，你怎么取？“

“简单。“司空翎做了个切割的手势，“挖出剑纹即可。当然，过程会有点疼...“

谢无尘杀意暴涨，听尘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司空翎却毫不在意，反而越发兴奋：“对，就是这样！愤怒吧，挣扎吧！情绪越激烈，蚀星种子成熟得越快！“

云昭突然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他根本不需要强行取出种子，而是在刺激种子自行觉醒！

“谢无尘，别上当！“她急忙提醒，“他在催熟种子！“

可惜为时已晚。云昭眉心的剑纹已经变成暗红色，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点正从纹路中心缓缓凸起。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云昭！“谢无尘想扶她，却被蚀星盘射出的血光逼退。

“快了，快了...“司空翎贪婪地盯着那颗红点，“再愤怒一点，剑仙大人！“

谢无尘眼中银光大盛，胸前的谛听纹脱离身体，在空中化作一只半透明的谛听兽虚影！与此同时，听尘剑与破界梭自动飞到一起，交叉悬浮，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哦？“司空翎挑眉，“要拼命了？“

谢无尘不答，双手结印，谛听兽虚影与双剑同时发光。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笼罩全场，连蚀星大阵都开始震颤！

“有意思。“司空翎不慌不忙地调整蚀星盘，“那就看看，是上古瑞兽厉害，还是蚀星之力更强！“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罗盘中央。七颗红宝石同时射出光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血色大网，朝谢无尘笼罩而去！

谢无尘不躲不闪，双剑交叉斩出。青金与银白的光华如洪流奔涌，与血网相撞的瞬间，整个灵溪谷都为之一震！

冲击波掀翻了周围数十人，连司空翎都被震退数步。然而血网只是暗淡了几分，并未完全破碎，反而继续压下。

“没用的。“司空翎抹去嘴角血迹，“蚀星之力专克瑞兽...“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金光突然从云昭腰间射出，直冲天际！貔貅王给的玉佩自动悬浮起来，散发出耀眼光芒。

“这是...两界通道？！“司空翎脸色大变，“不可能！没有破界梭怎么...“

他错了。玉佩只是引子，真正的钥匙是云昭体内的破界梭碎片！此刻碎片正与玉佩共鸣，在她头顶打开了一个小型金色漩涡。

漩涡中，一只巨大的金色爪子探出，轻轻一划——蚀星大阵如纸糊般破碎！

“父王...“云昭虚弱地抬头。

貔貅王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昭儿，坚持住。」

司空翎不甘心地咬牙，突然将蚀星盘对准云昭眉心：“那就鱼死网破！“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光激射而出，直奔那颗即将成熟的蚀星种子！谢无尘想要阻拦，却被残余的血网牵制。眼看血光就要命中目标，漩涡中的巨爪突然屈指一弹，一枚金色鳞片飞出，后发先至地挡在云昭面前！

“砰！“

血光与金鳞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冲击波将司空翎掀飞数丈，蚀星盘脱手而出！

“我的蚀星盘！“他惊恐地大喊。

谢无尘抓住机会，双剑合璧，一道璀璨剑光划破长空，直取司空翎首级！司空翎仓促间抓过一名手下挡在身前，自己则捏碎一枚符箓，化作黑烟遁走。

“懦夫！“谢无尘怒骂一声，转身回到云昭身边。

貔貅王的爪子轻轻按在云昭额头：「忍着点，孩子。」

一阵剧痛袭来，云昭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眉心抽出。当痛苦达到顶峰时，她听到“啵“的一声轻响，随即是貔貅王满意的低吼：

「成了！」

一颗暗红色的晶体悬浮在空中，被金鳞包裹着，无法逃脱。这就是蚀星种子——无相子当年藏在青冥剑中的邪恶之物。

「这东西我带走了。」貔貅王收起种子，「人界不适合它。」

云昭勉强站起身：“谢谢父王。“

「一家人何必言谢。」貔貅王的声音柔和下来，「你的剑纹需要时间恢复，近期不要动用青冥剑。」

漩涡开始缩小，貔貅王最后说道：「记住，两界安宁系于你一身。保重。」

随着漩涡消失，玉佩重新落回云昭手中，只是光泽暗淡了许多。谢无尘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了。“云昭虚弱地笑笑，“种子取出来了。“

转运司弟子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欢呼着围上来。林霜儿指挥几个年长弟子去追查司空翎的下落，其他人则开始修复被破坏的阵法。

谢无尘将云昭打横抱起，无视她的抗议，径直走向主楼：“你需要休息。“

“等等。“云昭指向地上的蚀星盘，“那个带上，说不定...“

谢无尘会意，用剑气卷起罗盘，一起带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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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灵溪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蚀星盘被云清子带走研究，而司空翎则如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这天清晨，云昭正在练功场指导弟子，突然听到谷口传来熟悉的剑鸣。她抬头望去，只见谢无尘御剑而归，身后还跟着十几位陌生修士。

“新成员？“云昭迎上去。

谢无尘点头：“北境发现的，都是特殊体质。“他指向一个蓝眼少年，“玄冰体，差点被家族活祭。“

云昭心疼地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新弟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招呼林霜儿安排食宿，自己则和谢无尘回到主楼。

“有司空翎的消息吗？“她问。

谢无尘摇头：“但天机阁确实在重组。药王谷来信说，又有人开始宣扬'净化瑞兽血脉'的歪理。“

云昭叹气：“看来我们的工作还远未结束。“

谢无尘握住她的手：“急什么？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云昭望向窗外。转运司的弟子们在阳光下修炼，有火灵体控制火焰，有玄阴体凝结冰晶，还有几个新觉醒的弟子在尝试引导体内力量。每个人都专注而充满希望。

“对了。“谢无尘突然想起什么，“玄天剑宗的试剑大典，还去吗？“

“当然。“云昭笑道，“正好向各派展示转运司的成果。“

谢无尘眼中含笑：“以你现在的实力，怕是能横扫全场。“

云昭调皮地眨眨眼：“那多没意思。不如...我们表演个合击剑法？“

谢无尘会意，两人同时召出佩剑。破界梭与听尘剑在空中交织，青金与银白的光芒如两条游龙，时而缠绕，时而分离，最终化作一道彩虹般的剑光直冲云霄！

转运司的弟子们仰头惊叹，连路过的小鸟都停下来观看。剑光持续了足足半刻钟才渐渐消散，在蓝天留下淡淡痕迹，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守护与希望的传说。

云昭收起剑，看向身旁的谢无尘。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灵魂连接传来温暖而坚定的情绪，比任何誓言都更令人安心。

“走吧。“她牵起他的手，“去看看新弟子们。“

两人并肩走向练功场，身后是初升的朝阳，前方是无限可能的未来。转运司的大门上方，“转运天下“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