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欺世
- 大明:从罗马闪电般归来
- 叉鱼勾
- 2167字
- 2025-06-07 00:11:06
随着山雪渐融,河面开始漂下第一片碎冰,春天的前兆悄然降临。
而陈安的布道,也越发炽热。
他的声音,在晨祷时的教堂边回响,在破旧市集的角落低声传颂,在田野间的炊烟里被人复述。他的语言没有威吓,也没有咒诅,却如一把温火,缓慢但执着地烘烧着冰封的土地。
“社会债务是不道德的、不公平的、不合法的。”
这句话,最初只是田里几个佃农间的私语,后来成了村妇在井边悄悄念出的祈祷,再后来,连庄园里的牧童也能一字不落地复述。
一开始,地方小贵族只是冷眼旁观,以为这不过是几个边陲教士的小打小闹,顶多换几块地里的掌声。可没多久,他们发现,曾经被刀枪镇压下去的农奴们——又躁动了起来。
佃农开始质疑新的税契,女仆在厨房窃语“新教皇”的仁慈与改革,就连主教府那位年老的书记修士,也开始在晨祷中略显迟疑。
这已经不再只是布道——这是在撬动旧秩序的地基。
贵族们终于坐不住了。
一封措辞“诚挚而欢迎”的请帖送到了陈安和卜弥格手中,地点选在卡多纳镇边缘一座重修后的古老庄园。
熟读历史的陈安很清楚——这不是邀请,这是一场鸿门宴。
宴会设在庄园主厅。
这是一栋重建不久的贵族旧宅,石砖拼接的拱顶依稀可见战火修补的痕迹,墙上原有的油画被撤下,只剩几块皱巴巴的圣徒画像悬在火盆旁,看上去像是被临时找来凑数的安慰品。
风从尚未封死的花窗缝隙中灌进来,裹着一股泥霉与冷灰的气息,将烤肉的香味冲得稀薄。火盆烧得很旺,炭火发出劈啪爆响,野猪肉油脂滴落,偶尔炸出一点火星,但依旧驱不散这间大厅里冷硬的气氛。
相比巴黎那些奢靡的晚宴,这里显得粗粝许多。
当然,如果陈安是客人,或许会体验到质朴的热情。但很遗憾,他不是。
巴黎人虚伪、世故,但知道表演;而这帮乡间贵族,土得直白,凶得坦率。他们不屑粉饰太平,也不屑假装谦逊——虽然爵位不高,但他们的傲慢是赤裸的、浸透在骨子里的。
在巴黎,贵族们会一边用银叉吃鹅肝,一边用拉丁语调侃敌人;而在这里——他们会直接掀桌,拔剑。
陈安披着那件已经褪色的深蓝披风走入厅中,脚步沉稳。披风尾摆微扬,带着几分的肃杀。
而卜弥格——那位身披黑袍、面带慈容的东欧传教士,则被恭敬地请上主位。按照西班牙旧习,神职者在俗人之上;但这份“恭敬”,更像是提前将他钉上了展示台。
宴会伊始,卜弥格照例低头念诵福音,声音平稳,从容得像习惯了在战场边缘讲道的老兵。他讲的是“神眷之民”的恩典,语气温和、措辞审慎,每一句都合乎梵蒂冈的节制与神学规则。
但台下的贵族们,眼神越来越古怪。
他们没有低头祷告,也没有画十字,而是彼此交换眼色,或挑眉,或轻哼,或敲杯为号。他们听得不耐烦,却又故意表现得“恭敬”,就像一群狼披着羊皮,打量眼前这几位“披着教皇名义进山”的陌生人。
不管他们是否传达了教皇的意思,当自身的利益被触碰时,即便是上帝,也能被出卖,也必须被出卖。
陈安坐在卜弥格左手侧,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有数。
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摆上桌的一道主菜,等着他们切开、细看、品尝——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毒,或者利益。
在那双双眼睛里,没有信仰,只有直白的疑虑、警惕、以及逐渐累积的敌意。
他稳坐不动,缓缓握紧了酒杯,因为害怕有毒,只是假装抿了一口。
火盆烧得再旺,也烧不掉这群人骨子里的寒。
“听闻教皇对先前的暴乱,态度似乎……和我们想象中有些不同?”一位银发老贵族率先开口,话语中藏着锋芒。
卜弥格脸上微不可察地一动,却仍保持镇定:“确实。圣座认为,那些动乱的根源不止于叛逆,更深层的是土地制度的失衡。”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教皇冕下——亚历山大七世,有意废除部分农奴制度,以防今后再次爆发类似骚乱。”
话音刚落,厅内的空气顿时紧了半分。
“荒唐。”一位年轻男爵低声嘀咕,“教会自家的农奴比我们的还要苦,而且我们至少不剥削他们的忏悔。”
另一位贵族冷笑接话:“我记得教会还曾宣称,那些农奴的劳作,也是赎罪的一部分。”
陈安缓缓举杯,目光扫过全场,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或许……我们的新教皇受了些来自新教的的冲击和威胁。让他渴望改革。”
“哼,空谈改革?我看教皇国自己都做不到,他凭什么以一纸训诫让我们也效法?”又有人讥笑。
陈安听完,似笑非笑,轻轻摇头,似在感慨:“就像——我们的新教皇起初公开反对裙带关系,但没过多久,也不得不为几位亲族安排职位,最终……这些亲族便一一掌握了他的大政事务。”
此言一出,几位贵族的脸色彻底变了。
有人嗤笑,有人冷眼,有人面色如铁。
这时,坐在主桌一侧的年长庄园主忽然放下酒杯,眼神冷静中透出一丝杀意般的审视。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的教皇会朝令夕改,”他缓缓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些村庄里、在那些农奴之间——散播这些话?”
空气凝固了短暂的一秒。
陈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毕竟这里面的问题太大了,根本编不出完美的谎言。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很快稳住心神,淡淡开口:“等春天到了,你们可以向巴塞罗那、向罗马去核实这些言论。若有不实——我愿接受审判。”
因为他不打算等到春天。
他等不起。
时间,是他最稀缺的资源。
忽然,一位贵族阴沉地开口,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不必等那么久。”
“我们刚接到消息——一支从罗马归来的王室使节团,正准备前往卡多纳城堡巡视,奉命查验。”
他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安:“他们,可能会对你们的讲道格外感兴趣。”
如果陈安此时有千里眼的话,他会发现,为首的,就是在路易十四的晚宴上,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