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宛如金色的蝴蝶,每日都在空中悠然打着旋儿,而后轻盈飘落,初秋里,育华中学琴房的窗台上,层层叠叠地铺就了一条如梦似幻的金毯。这天,沈浩南抱着一摞《琴学入门》教材,脚步不自觉地放缓,路过琴房时,透过那雕花窗棂,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
只见刘雪正端坐于琴案前,专注地调试着琴弦,她脖颈间系着沈浩南送的围巾,那精致的茉莉刺绣,在琴灯散发的暖黄光晕下,宛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花,泛着温柔且迷人的光泽。她手腕上戴着的护腕,护腕上的篮球小人俏皮可爱,随着她调弦的动作,轻轻晃动。
“浩南哥,发什么愣呢?”陈雨欣那活泼的声音,像一道灵动的音符,陡然从楼梯拐角处蹦了出来。她手里挥舞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我在学校储物间瞎翻的时候,居然发现了这个!你看,你妈妈和刘雪的妈妈以前竟是琴社的同门师姐妹!”说着,她把照片递到沈浩南眼前。沈浩南定睛一看,照片里,两位青春洋溢的少女并肩坐在浮玉山那古老的银杏树下,一位双手捧着古琴,神色恬静;另一位则抱着篮球,笑容灿烂。
看到照片的瞬间,沈浩南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摞书的书脊在掌心压出一道深深的红印。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的画面:母亲坐在沙发上,对着刘雪的茉莉吊坠发呆,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母亲围裙上的“陈记茶寮” logo,与林修递过的茶杯上的标识一模一样。“别乱翻别人的东西。”沈浩南嘴上这么说着,耳尖却悄然又泛起红晕,目光又忍不住落在照片的角落刘母手腕上戴着的护腕,款式竟与他送给刘雪的如出一辙。
琴房内,刘雪正对着《阳关三叠》的琴谱发愁,眉头微微皱起,泛音段在第七徽的位置,无论她怎么尝试,总是卡顿不畅。“这个地方,你要想象运球时那种一气呵成的流畅感,手腕发力要更连贯些。”林修那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抱着刚收到的《梅庵琴谱》,衬衫领口处,一条细细的银链若隐若现,链上挂着一枚刻着“陈”字的银杏吊坠,透着古朴的气息。“
当年,你妈妈教我母亲这个指法的时候,就常说,要把古琴的韵律和篮球的动感相结合,想象篮球在空中划过的漂亮抛物线。”
刘雪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林修透过镜片投来的视线,那视线落在她围巾的茉莉刺绣上。刹那间,她的思绪飘回到文化节后台,沈浩南画夹里那张并肩而立的速写。原来,早在十年前,命运就已在银杏叶下,为两家埋下了缘分的种子。“谢谢你,林修。”
刘雪轻声说道,指尖下意识地看到护腕上的篮球小人。这护腕是沈浩南昨夜悄悄塞给她的新款式,仔细看,脚踝处还多了一道浅淡的晒痕,像是带着沈浩南独有的温度。
午休时分,沈浩南独自一人蹲在篮板下,认真地捡着银杏叶。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叶片上的叶脉,竟与刘雪琴谱上的泛音线走势完全吻合。“浩南哥,需不需要我帮忙,凑齐十三片呀?”陈雨欣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手里晃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抓拍的一张沈浩南的速写:画面里,戴围巾的少女静静地站在琴房,脚边堆满了十三片刻着字的银杏叶。“我猜,每片叶子上刻的减字谱,都是你教刘雪时,她弹错音的位置,对吧?”陈雨欣眨着眼睛,一脸狡黠地问道。
“别……别乱说!”沈浩南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捡到的银杏叶往书包里塞,慌乱之中,不小心掉出一片银杏书签。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上周做值日生的时候,那时刘雪趁他不注意,偷偷在他的数学草稿本上画古琴。
一片银杏叶恰好落在他发烫的耳尖,他慌忙摘下,指尖却沾上了叶片边缘的金粉,像抹了层淡淡的秋阳。这护腕,是刘雪昨晚借走后,悄悄在边缘绣上防滑纹路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诉说着她细腻的心思。
琴房里,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秋日的丝丝凉意。刘雪翻开沈浩南借给她的《琴史》,书页间,一片镀金银杏叶悄然滑落。仔细一看,叶片的叶脉竟是用银线勾勒出的篮球场三分线图案。“这是从浮玉山采来的银杏叶。”沈浩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握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柚子茶,“我妈妈说,如果把喜欢的人的错音刻在这样的叶子上,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刘雪抬起头,望着沈浩南发梢上沾着的银杏叶碎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小学时,沈浩南总喜欢把茉莉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她的琴谱;想起学校的活动时,他为她精心设计的追光图案。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看似笨拙的举动,实则是沈浩南最真挚、最炽热的心意。“你妈妈……她是不是和我妈妈早就认识?”刘雪轻声问道,指尖轻轻划过叶片上的三分线。
沈浩南的手指在茶杯上不自觉地敲出急促的节奏,恰似他在篮球场上运球时的韵律。他想起陈雨欣发现的老照片,想起母亲平日里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勇气:“下周周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浮玉山?
那里的银杏,比咱们学校的还要古老,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关于我们两家的故事。”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新刻的银杏叶,递到刘雪面前。叶片的叶脉间,藏着一个极小却无比精致的双人剪影戴护腕的少女与握画笔的少年,正并肩站在银杏树下,画面温馨而美好。
放学的铃声骤然响起,惊起了枝头栖息的寒鸦。刘雪一边收拾琴谱,一边下意识地摸着围巾上的茉莉刺绣。这时,她发现沈浩南在刚才那片银杏叶的背面,画了一幅小画:篮球场的三分线巧妙地化作古琴的泛音位,两个小人的指尖,在十三徽的位置轻轻相触。看到这幅画,刘雪想起林修曾说过的“琴瑟和鸣”,又想起陈雨欣手机里那张老照片。刹那间,她忽然明白,有些缘分就像眼前的银杏叶,在时光里悄然生长,将两个原本不同的轨迹,温柔地编织在了一起。
深秋的银杏雨渐渐停歇,金黄的叶片铺满了整个篮球场。沈浩南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琴房里刘雪调弦的侧影。她把沈浩南送的银杏叶胸针别在了围巾上,在秋日暖阳的映衬下,宛如一朵在秋风中傲然绽放、永不凋零的茉莉。
突然,沈浩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是陈雨欣发来的消息:“我外婆说,当年你妈妈和刘雪妈妈约定,等银杏再黄时,就让你们带着玉佩去浮玉山”沈浩南望着窗外依旧飘落的银杏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秋天的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大自然写下的情书。
走廊尽头,林修坐在桌前,缓缓翻开家传的琴谱。随着书页的翻动,一张泛黄的信纸悄然飘落,上面写着:“陈刘两家的琴约,就交给孩子们用青春续写吧。”在信纸下方,是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沈母与刘母的玉佩在银杏叶的光影下,恰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古琴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