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火初燃

《赤醴长歌：圣墟之外五千年》第一卷·仙谪赤水·缘起

第3章·商火初燃

1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甲骨竹简上，将刻痕里的朱砂冲成蜿蜒的血线。苏轼跪在泥泞中，粗粝的陶土硌得膝盖生疼，指尖却固执地摩挲着那些龟裂的符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腥甜气息，恍惚间，扭曲的线条突然活了过来，如毒蛇般游进他的瞳孔——

头戴青铜面具的巫祝赤身站在祭坛中央，手中婴儿的啼哭被骨笛声碾碎。当幼小的身躯抛入火堆时，火焰“嗤“地暴涨三丈，九条漆黑如墨的蛇从火中窜出，缠绕着陶瓮疯狂扭动。瓮中泛着诡异荧光的绿液剧烈沸腾，表面浮起的血沫凝结成狰狞的人脸，在高温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是……人祭酿酒？“苏轼猛然抬头，冰凉的雨水灌进衣领。怀中竹简“啪“地裂成两半，断面处渗出暗紫色的液体，在泥泞中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杜康立在雨幕中，玄袍下摆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青铜雕像。他凝视着村落中央升腾的黑烟，胸口赤水河形状的伤疤突然发烫，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下奔涌。“武丁用活人献祭酒神，“他沙哑的声音混着雨声，“怨气渗入酒脉，所以仪狄的酒才会泛着邪异的绿光。“

就在这时，尖锐的尖叫刺破雨幕。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撞开围观的人群，赤脚在泥泞中狂奔，怀中陶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羽冠高耸的巫祝们挥舞着骨杖紧追不舍，杖头悬挂的铜铃震出刺耳鸣响，每一声都像是钉入人心的钢针。

李清照腰间的青铜酒樽突然发烫，烫得她轻呼出声。“是仪狄！“她望着女子怀中的陶罐，樽内血珠开始不安分地跳动，“她偷了祭酒！“

2

刘伶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踉跄着冲进雨幕，腰间巫铃碰撞出癫狂的节奏。当最前方的巫祝高举骨杖砸向仪狄后脑时，他抡起空酒葫芦迎面砸去。“砰“的一声闷响，青铜面具应声而落，露出布满狰狞刺青的脸——那些刺青竟是盘绕的蛇形，蛇眼处镶嵌着暗红色的玛瑙。

“小娘子，“刘伶嬉笑着拽住仪狄的手腕，酒气混着雨水喷在她脸上，“这罐子里的东西，能给我尝尝不？“

陶罐封泥被掀开的瞬间，空气骤然凝固。李白腰间的青莲剑“铮“地出鞘三寸，寒芒映出罐中绿液表面无数扭曲的人脸，他们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着众人。

“怨气凝酒，“陶渊明手中的《桃花源记》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几片枯叶，“这根本不是酒，是封在陶瓮里的冤魂。“

巫祝们踩着诡异的舞步包围上来，骨杖插入泥土的瞬间，深沟中渗出粘稠的黑血。杜康按住胸口的伤疤，闷哼一声：“是蛟龙血......这些巫祝饮过蛟龙酿造的邪酒！“

最年长的巫祝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没有嘴唇的嘴，森森白骨间咬着半截蛇骨：“外乡人......“他说话时，蛇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把酒神新娘......还来......“

3

仪狄突然暴起，将陶罐狠狠砸向祭坛。

绿液泼洒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轰“地爆出三丈高的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蛟龙巨大的独眼，竖瞳里映出众人渺小的身影，瞳孔深处流转着冰冷的杀意。巫祝们齐声尖啸，皮肤下突然鼓起鳞片，指爪暴长，转眼间化作半人半蛇的怪物。

“现在信了吧？“刘伶拽着仪狄退到杜康身旁，脸上却挂着兴奋的笑容，“这帮家伙早不是人了！“

李白长剑出鞘，剑光如银河倒悬。最前排的三个巫祝拦腰而断，断面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发黑的酒糟“簌簌“掉落，在雨中散发出刺鼻的腐臭。

“酒傀术的祖宗，“苏轼拾起半片甲骨，上面的刻痕正在诡异地蠕动，“蛟龙教他们用怨气酿酒！“

李清照解下青铜酒樽，樽内血珠化作金簪。她手腕翻转，金簪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透明屏障应声而起。撞上来的巫祝发出凄厉的惨叫，鳞片接触屏障的瞬间“嗤嗤“冒烟，腾起阵阵白烟。

“撑不住多久，“她的鬓角渗出冷汗，屏障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痕，“杜康，快想办法！“

4

杜康猛然扯开衣襟，赤水河形状的伤疤已变成紫黑色，仿佛一条即将苏醒的毒蛇。他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伤疤，鲜血飞溅间，挖出一团跳动的金光。

“商王武丁！“他将光团拍向雨幕，怒吼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看看你的巫祝成了什么鬼样子！“

金光炸开成巨大的光幕，画面中，年轻的武丁愤怒地将蛟龙角制成的酒杯摔碎在地：“朕要的是通神灵的酒，不是这种......“他一脚踢开脚边七窍流血的奴隶，“毒物！“

雨势突然变得狂暴，豆大的雨点砸在众人身上生疼。年长巫祝的蛇骨杖刺穿屏障，鳞片暴长的爪子直取仪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陶渊明撕下《桃花源记》中“落英缤纷“的篇章——

桃花瓣化作利刃裹住巫祝，骨骼碎裂声中，枯瘦的身躯轰然倒地。然而，数十条黑蛇却从他的七窍中钻出，吐着信子扑向众人，蛇信子划过空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酒神血脉......“垂死的巫祝露出森然的牙齿，“蛟龙大人......等你们......三千年了......“

5

仪狄突然夺过李白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划过掌心，鲜血滴入陶罐碎片残留的绿液中。当血液与怨酒相融的刹那，蛟龙独眼的投影剧烈扭曲，发出不甘的咆哮。

“我父亲......“她颤抖着捧起混血的酒液，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是最后一个会酿清酒的人。“

黑蛇群扑到眼前的瞬间，她将血酒泼向雨幕。神奇的是，雨滴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的酒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将蛇群钉死在泥地里。杜康胸口的伤疤突然愈合，他震惊地抓住仪狄的手：“你的血......能净化蛟龙怨气？“

村落深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更多火把在雨幕中摇曳，逐渐逼近。

“去巴蜀深山......“仪狄拽着杜康往村外跑，湿透的长发贴在脸上，“我父亲留下的......真正的酒曲......“

6

众人逃到河畔时，苏轼发现竹简裂片上的甲骨文悄然改变。

原本记载祭祀的文字扭曲成一条蛟龙盘绕酒瓮的图案，当他的指尖触碰图案，一阵刺痛传来——

新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乌蒙山溶洞深处，三足陶瓮在黑暗中无火自沸，瓮底沉着半片青铜，纹路与杜康胸口的伤疤如出一辙。

“蛟龙在找这个......“苏轼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下颌滴落，“酒神本相！“

暴雨中，陶渊明《桃花源记》的残页发出微光，照亮刘伶腰间的巫铃——铃舌竟是一颗干瘪的蛇头，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下有意思了，“刘伶醉眼望向漆黑的山脉，笑声混着雨声回荡，“咱们得赶在长虫之前......“

“找到武丁年间......“李白还剑入鞘，剑身上的诗赋在雨水中泛着冷光，“第一坛真正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