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岐山骨钟

《赤醴长歌：圣墟之外五千年》第一卷·仙谪赤水·缘起

第5章·岐山骨钟

1

独木舟劈开金绿色的酒醴河时，苏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腕间焦黑的竹简残片下，新生的甲骨文如蚁群般游走，每当触及眉心的商鼎烙印，便发出细微的灼烧声。河水本该流向东南，可舟头却固执地朝着北斗七星在河面的倒影前行，泛起的涟漪竟组成古老的龟甲卦象。

“这不是水，“他的指尖划过河面，粘稠的液体拉出细长的蜜丝，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是用活人魂魄酿的血醴。“

刘伶仰头接住几滴“河水“，喉结剧烈滚动。下一秒，他猛地捂住胸口，喷出的黑血中混杂着细小的青铜鳞片。血沫溅在舟板上，瞬间长出指甲盖大小的菌菇，菌褶间隐约浮现出商鼎纹路。

“商朝的诅咒在啃噬我们的元神。“李清照用金簪挑起菌斑，簪尖的血珠突然逆流而上，“这些鼎纹正在与我们体内的蛊虫共鸣。“

舟尾的陶渊明突然剧烈咳嗽，残卷“初极狭“三字渗出的绿浆顺着指缝滴落。他蘸着汁液在舟舷划下竖线，河水轰然裂开——

水下浮现出一座倒悬的青铜古城，屋檐下悬挂的不是灯笼，而是密密麻麻的人骨风铃。每具头骨的天灵盖都被凿出孔洞，随着暗流摆动，发出混合着哭嚎的《酒诰》残篇。

2

蛟龙独眼的红光穿透水面，将古城笼罩在血色之中。

古城檐角的人骨风铃开始齐声震颤，空洞的眼眶里涌出黑色酒液，在空中凝结成发光的文字：“维天监下民，越献厥心，祀兹酒......“声音尖锐如指甲刮擦青铜，钻入众人耳膜。

李白突然按住太阳穴，青莲剑穗上的玉坠发出刺耳的脆响。裂缝中爬出半条透明小蛇，蛇信扫过他的手背，皮肤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鳞片。他捏碎蛇头的瞬间，瞥见剑身上的倒影——

眉心的商鼎烙印里，盘踞着一条漆黑的蛟龙虚影，正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蛟龙种下的魂蛊。“杜康扯开衣襟，赤水河图腾已蔓延至锁骨，金绿交织的纹路与蛟龙虚影激烈对抗，每道波纹都像沸腾的熔浆，“过岐山前不解蛊，我们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仪狄颤抖着取出父亲遗留的酒曲。青绿色的曲块刚接触河水，古城深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人用巨槌敲击埋在地心的大钟。声波震得独木舟剧烈摇晃，舟底渗出细小的青铜粉末，在水面聚成纣王的冕旒图案。

3

当独木舟撞破水幕，众人跌进一座用龟甲垒成的环形石室。

中央青铜柱上缠绕着七条锈蚀的铁链，链尾没入深不见底的地缝。柱面的饕餮纹正在缓慢融化，兽嘴不断呕出黑色酒糟，每团酒糟落地便化作跪地叩首的怨灵。

“岐山地下......“苏轼摸到石壁上的卦象，指尖传来灼痛，“文王将纣王的酒窖改造成了......“

“解蛊鼎。“陶渊明指向青铜柱顶端。

那里悬着一口巴掌大的骨钟，钟体由婴儿肋骨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的酒垢形成天然的音律纹。李清照的青铜酒樽突然剧烈震颤，樽内残血凝成银针，直指骨钟——那些血针上，浮现出《诗经》中失传的祭祀祝辞。

刘伶突然狂笑起来，酒葫芦在腰间发出诡异的共鸣：“老子被蛊虫啃食得最厉害，这钟我来敲！“

他抓住铁链向上攀爬，指尖刚触到骨钟，整座石室轰然倾斜。地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指甲缝里塞满酿酒的稻壳，正是那些被纣王献祭的酿酒匠人！

4

骨钟发出第一声嗡鸣。

抓住刘伶脚踝的怨灵突然松开手，化作青烟钻入钟体。第二声响起时，苏轼腕间蠕动的甲骨文纷纷脱落，像黑色甲虫般爬向铜柱，在柱面拼成完整的《酒诰》全文。

第三声还未奏响，青铜柱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

兽嘴张开咬向刘伶，却被李白的青莲剑贯穿上颚。剑穗玉坠彻底破碎，所有蛊蛇涌入饕餮喉咙。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发光的文字：“文王诰教小子，群饮......汝勿佚......“

“仪狄！“杜康将少女推向铜柱，胸口的赤水河图腾几乎要冲破皮肤，“用你父亲教的巴蜀巫调！“

仪狄赤脚踩过沸腾的饕餮纹，双手抱住骨钟。当怨灵的利爪撕裂她后背时，她哼起一首古老的童谣——

那是幼时父亲在酒坊哼的曲子，每句歌词都对应着酿酒的工序。

骨钟第三声轰鸣如惊雷炸响，声波震碎了石室顶部的龟甲穹顶。

5

金光从青铜柱的裂纹中喷涌而出，所有阴刻纹路同时亮起。饕餮纹裂成两半，露出柱心暗格。里面躺着一片玉琮，琮面刻着完整的赤水河道图——正是杜康胸口伤疤缺失的最后一段。

“文王改写过《酒诰》......“苏轼接住坠落的骨钟，钟腔内壁浮现出细密的甲骨文，“真正的解药不是禁酒，而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清照夺过玉琮按在杜康胸口，河道图与伤疤完美重合的瞬间，整个地下世界开始崩塌。石块如雨坠落，怨灵的哀嚎与骨钟余韵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众人坠落时，蛟龙独眼在虚空中睁开，瞳孔里映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玉琮背面刻着商纣王的自铭：“饮此酒者，皆为我殉“

每个字都镶嵌着活人牙齿磨成的碎末。

6

晨光刺破乌云，众人摔落在岐山脚下的溪流边。

远处传来编钟奏响的《大武》乐章，却掩不住暗流涌动的危机。仪狄摊开掌心，骨钟已化为青灰，其中躺着两枚交缠的酒曲——父亲遗留的阳曲，与岐山获得的阴曲终于合一。

刘伶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条完整的蛊蛇。蛇身扭动间，浮现出甲骨文预言：“乌蒙之巅，桃花将开“

陶渊明手中的残卷无风自动，最后的空白页上，浮现出血色字迹：

《赤醴长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溪流中倒映的众人身影，眉心的商鼎烙印正发出微弱的红光。而在百里之外的乌蒙山深处，桃花林的花苞开始渗出暗红的汁液，仿佛大地正在酝酿一场血色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