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燕人张翼德

南疆的夜晚,蒸腾着湿热气息,利罗赤着上身立在战象背上,铜铃脚环随战象踏地震响。他舔了舔嘴角的干皮,望着前方刘备军防线扬起的沙尘,手中牛骨号角倏然吹响。

“呜——”悠长尖锐的号声中,歌圩勇士如黑色浪潮般涌来,藤盾撞击声犹如野兽的咆哮。

“汉狗,挡得住我的进攻?”利罗扯动缰绳,挥动割刀,战象甩动长鼻踏断路边灌木。勇士们左手持藤盾如龟壳,右手握短矛如獠牙,在血气中突进,藤甲缝隙间露出的黝黑皮肤泛着油光。

刘备军前排的长戟阵刚要合拢,便见利罗抬手一挥。“咻——”破空声骤起,数百支竹箭穿透戟间缝隙,首当其冲的汉卒咽喉中箭,血花溅在同伴脸上。

歌圩弓箭手半跪在藤盾后,眼神如鹰隼锁定猎物,指缝间还夹着三支备用箭,弓弦震颤声此起彼伏,如毒蛇吐信。

“冲开营门!”利罗怒吼,战象前蹄踢飞汉军拒马。他耳朵缠着的渗血布条突然崩开,剧痛再次袭来。

他疯了似的捶打战象脖颈,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图腾上:“杀光汉人!割下他们的耳朵堆成山!”

歌圩勇士们龇牙咧嘴发出狼嚎,藤盾撞击营门的“咚咚”声中,有人摸出腰间兽骨刀舔了舔刃口。当营门轰然倒塌的刹那,刘备军迅速后退,利罗眼中闪过凶兽的光。他挥动手中染血的长矛,指向营中粮草辎重:“烧!让汉狗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火焰腾起的噼啪声中,利罗踩着汉卒的盾面跃上粮车。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转头望去,却见数十匹披甲战马列成楔形阵,铁蹄扬起的泥浆中,“张”字战旗撕裂浓烟扑面而来。

“一群偷袭的鼠辈!”战旗下的将领提着战茅,正是有万夫之勇的张飞,“可识得俺的丈八蛇矛?”

利罗瞳孔骤缩,本能举起藤盾。下一刻,丈八蛇矛已穿透盾心,木矛碎裂声中,他被挑飞摔在粮车上。火光映得张飞黑脸通红,抬手刺矛,破空声中又一名歌圩勇士咽喉被贯穿。

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汉军金铁之音漫于四野。

铜锣震天响,张飞单骑突入阵前,丈八蛇矛在划出赤练般的弧光。他勒住战马,声如洪钟滚过荒原:“燕人张翼德在此!鼠辈敢与我决死否?”

刘备军大营骤如山呼海啸,盾击之声震得歌圩勇士持矛之手发麻。

利罗跃上战象方欲传令,忽见黑影疾闪。张飞的蛇矛轰然穿透战象耳际,象牙断裂声中,巨兽悲鸣着轰然倒地。利罗滚落尘埃,抬头望见张飞山岳般的身影笼罩下来,矛尖滴血的红缨晃得他眼晕。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敢杀我,我的鬼魂不会放过你的!”

“爷爷让你做个明白鬼!”张飞暴喝一声,蛇矛如毒龙出洞,瞬间贯穿利罗咽喉。血花溅上虬结的胡须上,血溅虬须,猛甩矛震尸于地。

张飞环伺歌圩勇士惊惶的面孔,忽然咧嘴大笑。其声混着浓腥血气,竟比战鼓更令心胆皆裂。

“杀!”刘备军方阵如铁壁压来,长枪林立刻将前排藤盾手钉在泥地里。歌圩勇士虽人多势众,却被张飞的悍勇破了胆气,握短矛的手不住发抖。

有人转身欲逃,却见符都的督战队挥着骨刀杀来:“后退者,死!”

乌浒联军的战鼓敲得震天响,符都亲自斩杀三名逃兵,提着滴血的头颅嘶吼:“汉人杀我族兄弟,血债要用血来还!”

张飞蛇矛连挑七人,忽觉左侧风声骤起。他旋身挥矛,竟将两支射来的竹箭砸得粉碎。抬眼望去,符都正指挥乌浒弓箭手在土坡上结阵,数百支箭镞在暮色中泛着幽蓝。

汉军中有中箭者,虽未及要害,却痛极哀嚎。其伤口皆作污黑色,所中都是喂了蛇毒的淬毒箭。

“真是卑鄙!”张飞怒不可遏,舔了舔嘴角血沫,拨马转向箭来处。

乌浒联军如潮水倒卷,藤盾阵与汉军铁盾相撞,迸发出金铁的闷鸣,战场化作修罗地狱。汉军的强弓撕裂藤甲,歌圩的毒箭穿透喉管;有人被战象踩碎盾牌,有人被环首刀削断矛杆。

铁甲碎裂的脆响混着濒死的哀嚎,在滚滚烈焰浓烟下撕扯出刺耳的颤音。断肢像被镰刀扫过的麦秆般横七竖八插在泥泞里,肠肚从破裂的腹腔滑出,缠绕着涂毒的箭镞。

张飞赤膊挥矛劈开第七面藤盾,矛杆上的血槽积满黏稠液体。他甩矛震落尸身,环眼扫过前方阵列。歌圩弓箭手拈弓搭箭,藤甲缝隙间露出的箭簇泛着冷光。他舔了舔唇畔血珠,马蹄踏碎脚边尸骸,蛇矛闪刺出碗大花结。

前排乌浒弓箭手骤跪,后排张弓齐射。张飞蛇矛舞成铁壁,竹箭撞击矛尖迸出闷星,却听“嗤”的破甲声,左臂外侧被一枚三棱箭镞划破,毒血瞬间涌出。他怒吼着折断箭杆,疯魔般冲进箭阵,矛尖挑飞持弓者,忽觉腰侧劲风袭来。

一名歌圩勇士竟弃了弓箭,抽出腰间骨刀贴身扑来。张飞旋身横扫,蛇矛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对方头颅。歌圩勇士悍然用骨刀硬接,刀身断裂间,又以半截刀刃猛扎张飞肋下。

“好胆!”张飞格挡,蛇矛趁机贯穿其胸膛。他抬眼望去,涌出的乌浒人如蚁群漫过营墙,藤甲反光连成黑沉沉的海,将刘备军阵地压缩成血色孤岛。

“将军,敌人太多了!”张达掷出空箭囊,抽刀在手。

张飞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蛇矛往地上一拄:“何惧之有?燕人张翼德不知后退二字!”

他转头望向被围在核心的辎重大车,内藏二十伤兵,最小者方十六岁,此刻正攥着布条,处理淬毒的箭伤。

营地浓烟滚滚,乌浒人的战鼓敲得大地震颤。符都站在战象上挥动狼头旗,声嘶力竭:“活捉黑汉,剥皮祭旗!”

乌浒联军凶戾,向张飞阵中厮杀而来。刘备军皆抱必死之心,或低声嘶吼,或闷声而叫,以振士气,欲与敌决死一战。人人皆欲化身为猛兽,使敌胆寒。

乌浒人狂啸挥矛,刺击处血痕殷然。其领地缺铁,盾矛之利皆不及刘备军,然善借自然之利以强己。

若处丛林,乌浒人自有千般手段制敌,然正面相抗,刘备军甲胄、铁盾坚利,令其苦不堪言。唯仗人多势众、悍不畏死之态,步步消磨汉军之力。

刘备军剧烈喘息,久战之下体力耗竭,尽皆疲惫不堪。然犹聚全身之力,不敢稍有疏忽。生怕一个疏忽,身首异处。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大脑开始缺氧,拥挤的空间让他们感到艰难。

千钧一发之际,西北方向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先是一支羽箭穿透战象耳际,紧接着“宗”字大旗撕裂苍茫夜空。宗预甲胄在身,仗剑立于战车上,身后千余士卒如虎狼奔袭乌浒侧翼。他们推着一辆辆战车,上面堆积着干柴。

宗预非范强、张达之流可比,素为张飞所信重,以贤德被辟为军中主簿。其毅然投身战阵,如向刘备军注入骨血。汉军生力军如虎狼入群,尽皆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德艳,你来了!”张飞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眼中燃起狠戾笑意。他趁敌军分神之际,蛇矛突然改刺为扫,将三名藤盾手扫得倒飞出去。

“烧他娘的!”张飞忽然狂笑,蛇矛猛刺陶罐。

张达瞬时领会,举火把喝令:“点火!”

火舌舔着鱼油腾起丈高烈焰,歌圩勇士们惊惶后退,藤甲遇火炙烫难忍,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化作地狱的旋律。众人面容因痛楚而狰狞,几失人形。

张达匿于辎车之后,望向火海中浴血的张飞,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为何张飞敢撤去半营岗哨,原来宗预已带着援军埋伏在山脊,专候刘琦公子入瓮。

通天火光映得张飞的蛇矛如赤龙出渊,所过之处藤甲兵连人带火滚作一团,竟比地狱修罗更可怖。

符都的乌浒勇士犹如风卷残云,有人被浓烟呛得跌倒,瞬间被后续刘备军踏成肉泥。血光迸溅,厮杀愈炽,其状暴虐非常。

汉军愈战愈勇,所当者破。皆化杀神,不顾生死砍杀乌浒勇士。

符都不堪血腥之气,声嘶力竭呼道:“退军!”

乌浒人如卸重负,皆作鸟兽散,脚步轻疾,唯恐为汉军所追。又兼脚力超绝,渐离战阵。

“鼠辈哪里逃!”张飞暴喝着掷出蛇矛,矛尖擦着符都后心钉入树干,惊得他一头栽进刺丛。

宗预策马赶到,见张飞正徒手拔矛,赶忙拽住他胳膊:“将军!穷寇莫追,乌浒人熟悉地形,恐有埋伏!”

“埋伏?”张飞怒吼咆哮,“爷爷杀得就是伏兵!乌浒头领还没死,今日不斩他狗头,俺誓不还营!”

宗预策马扯住张飞缰绳,急道:“将军,不可恋战!刘琦公子麾下兵马,尚未现身!”

“怕甚!”张飞越来越上头,“今日便是地裂山崩,也拦不住爷爷杀贼!”

张飞环眼圆睁,蛇矛舞得如狂风骤雨,追着溃逃的乌浒勇士怒吼:“鼠辈哪里走!”丈八蛇矛起落间,血花飞溅。残兵哭嚎着窜进石林,他猛踹怪石借力跃起,矛尖直取为首者后心,杀得酣畅淋漓。

原野上传来沉雷般的号角,惊得群鸟扑棱棱撞碎天幕。张飞瞠目一望,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很可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