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敦煌城头的烽燧染成血色,陆寒秋蹲在驼队卸货的草料堆旁,就着沙葱啃硬馍。忽然听见西市传来打铁声夹杂着《破阵乐》,那音律竟暗合玄天九变第三重的心法。他跟着韵律拐进陋巷,在挂着“金戈居“破旗的铁匠铺前怔住——烧红的剑胚上浮现的,分明是人体星图缺失的玉衡位。
“客官要打剔骨刀还是织梦针?“独眼老铁匠将铜烟锅在砧板上磕了磕,溅起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势。陆寒秋瞳孔骤缩,这分明是青冥山失传的“星火锻魂术“,当年师祖就是在施展此术时走火入魔。
老铁匠突然用烟杆点向他膻中穴,陆寒秋本能地使出流云七式,却发现内力如泥牛入海。烟杆头在胸前画出七星轨迹,竟将他这些日子偷学的各派绝学尽数逼出体外:唐门毒砂在左掌凝成黑莲,苍狼刀气在右臂化作狼首,玉音坊的琴弦竟从喉间钻出。
“慕容小子当年也爱这么东拼西凑。“老铁匠嗤笑,从风箱里抽出半卷《河洛谱》。泛黄的绢帛上,三十年前星宿海决战图正在缓缓流动,陆寒秋看见年轻时的白璃霜将双月玉佩一分为二,而本该是慕容峰的位置,赫然站着如今青冥山主的容颜。
子夜打更声响起时,铁匠铺突然塌陷成地宫入口。三百青铜俑手持各派失传神兵列阵,正中冰棺里封着的竟是持着完整赤血剑的陆寒秋自己!老铁匠撕下脸皮,露出被星图纹满的面孔:“这是你第九次轮回,该想起怎么破这珍珑棋局了。“
“看好了!“穆天枢突然夺过陆寒秋的酒葫芦泼向空中,酒液在掌风催动下化作漫天剑雨。这招“醉卧星河“分明脱胎自青冥剑法,却暗含蓬莱叠浪掌的九重劲力。陆寒秋体内残存的玄天九变真气突然自动运转,那些被剥离的武功竟在丹田重组成全新功法。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地宫裂隙,三百青铜俑的眼眶同时射出红光。穆天枢大笑着跃入冰棺:“去琅琊阁问苏幕遮要第三坛轮回酒,回来时记得带...“话音未落,整座地宫突然塌缩成核桃大小的星纹铁珠,滚落在陆寒秋掌心尚带余温。
沙丘后转出牵着白骆驼的燕回雪,她耳坠上镶着的正是星纹铁珠的另一半:“穆老头还是这般神神叨叨,走吧,你要找的琅琊阁...“九节鞭突然指向东南方,“就在青冥山思过崖底。“
穆天枢将烧红的铁胆按在陆寒秋肩井穴,皮肉焦糊味中传出金铁相击之声:“慕容峰当年也受不住这‘七星烙’,你小子倒是块料。“铁胆纹路突然与星图共鸣,陆寒秋惊觉体内乱窜的真气竟顺着烙痕归于正经十二脉。
“看仔细了!“老者突然夺过青铜俑手中断剑,剑尖颤出七朵青花。这招“摇光破军式“起手分明是青冥山基础剑招,却在第三式突变崆峒回风舞柳的腰劲,最后收势带着点苍派截江断流的杀意。
陆寒秋下意识以流云七式应对,却被剑脊拍中曲池穴。酸麻感尚未消退,穆天枢的烟杆已点向他足三里:“各派武学就像这三百青铜俑,关节处都留着半寸空隙。“烟杆突然穿过两具青铜俑的剑网,精准刺中其肘部机括枢纽。
第七日拂晓,穆天枢启动地宫“千机阵“。三百青铜俑手持各派镇派兵器结成杀阵,陆寒秋仅持半截断剑应战。当破去第二百七十一具傀儡时,他突然发现所有招式都指向同一破绽——心口璇玑穴三寸偏右。
“这就是玄天九变的死穴。“穆天枢突然闯入战阵,徒手捏碎青铜俑头颅,取出内部刻着青冥山徽记的机簧,“慕容峰当年在每派武学都留了暗门,你师父更狠,直接把死穴做进人体星图。“
陆寒秋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那些青铜俑碎裂时流出的黑色油脂,竟与师父每月给他浸泡药浴的药材同味。最后一具傀儡的胸腔里,掉出半枚染血的青冥山弟子玉牌——正面刻着他的名字,背面却是林霁月的小字:“癸卯年七月初七赠“。
“可知为何让你自毁气海?“穆天枢在沙地画出阴阳鱼,“玄天九变像这太极,强纳万物却失了本真。“他突然震碎陆寒秋临时恢复的三成内力,“如今你丹田空明,正好重筑'周天星斗丹田'。“
递来的《河洛谱》突然变得平凡无奇,那些流动星图不过是特殊药水绘制的光影戏法。真正的秘笈藏在三百青铜俑关节的磨损痕迹里,需用敦煌月光斜照方能显现。
子时月光穿透地宫天窗时,陆寒秋终于看清墙上剑痕真相——哪有什么移魂转世,不过是慕容峰用西域迷药配合穴位刺激制造的幻觉。所谓星图之力,实为精准打击各派武学罩门后产生的碾压假象。
三百青铜俑的眼眶燃起鲛油绿火,陆寒秋反握断剑贴地疾滚。最前排点苍傀儡的霜刃贴着他后颈掠过,剑风激得背上七星火泡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穆天枢昨日所授“逆踏天玑“的步法,足尖猛点左侧唐门傀儡的机簧匣,借力倒翻至阵眼。
“喀嚓——“
峨眉分光铜镜阵列展开的瞬间,陆寒秋剑交左手,断刃精准刺入第三面铜镜的铆钉接缝。镜阵霎时扭曲,七十二道幻影中唯有一道真实剑光袭来,正是破器十诀中的“镜花水月破“。他侧身让过分光刺,右手二指夹住镜缘猛甩,铜镜碎片如暴雨打向少林伏魔阵。
“当!“
伏魔杖砸碎青砖的轰鸣中,陆寒秋突然嗅到唐门腐骨香的酸味。他闭气旋身,断剑在周身划出北斗勺形,七道剑气震飞十三枚透骨钉。最险的那枚擦着耳垂钉入昆仑傀儡的寒冰剑,剑身裂纹正好暴露两仪阵的离位破绽。
“来得好!“
陆寒秋长啸一声,星移斗转步踏得青铜地面火星四溅。当苍狼刀气化形的雪狼扑至面门时,他竟不避不让,断剑直刺傀儡腋下三寸——那里藏着塞外玄铁打造的关节轴。狼首虚影在剑尖触及机括的刹那崩散,刀气反噬将苍狼傀儡震成碎片。
穆天枢的声音穿透金戈交鸣:“记住!蓬莱叠浪在膻中三颤!“
陆寒秋剑势突变,断刃连点三具蓬莱傀儡的膻中穴。本该叠加的九重掌力在第三击时突然中断,傀儡们掌心喷出的不再是掌风,而是当年星宿海决战残留的毒血。
子时月光斜照进地宫时,陆寒秋的断剑已崩出七道缺口。最后十八具青城傀儡结成九幽锁魂阵,鞭梢磷火在穹顶勾出北斗倒影。他突然福至心灵,以剑为鞭使出偷学的半式锁魂鞭法,断剑脱手飞旋着击碎所有磷火光源。
“破!“
暴喝声中,陆寒秋脚踏天权位腾空,后背七星火泡突然迸发血雾。这是穴位熔铸法大成的征兆,七道血箭精准洞穿傀儡的罩门。当最后一具青铜俑轰然跪地时,他看见俑身裂缝里渗出师父常用的龙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