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休得无礼,这位是禁军,来九原公干,代表的可是朝廷。”
五原郡,黄河南岸。
崔钧骑马在上,俯视在下方拱手的吕布,能看到吕布虽然躬身,但不时抬眼观察上官,有鹰顾狼视之相。
崔钧有时候也不明白,边境有很多吕布这样的人,明明出身很不好,却总想着获得不切实际的地位。
吕布眼神中,那种好似要取而代之的神色,真的很让人厌恶。
吕布见刚刚说话之人戴着青铜面具,确实是禁军打扮,便也不多说了。
“上官要和某比试骑射,怎么个比法?”
刘宏昂首,指着前方空地道:“就在空地上放一个箭靶,你我轮番骑射,三通鼓后,箭靶上谁的箭多,谁赢!”
“好,我跟你比。”
吕布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桀骜。
崔钧感觉陛下来了兴致,平日里在宫中确实无趣,让陛下放松一下也好。
崔钧命士兵在训练场设置一个箭靶,准备好战鼓。
刘宏和吕布各自骑马,身背弓箭,各配两个箭壶,二十只箭。
士兵击鼓。
刘宏一挟马腹,道了声“驾”,战马迈动四蹄,奋力向前。
掠过标靶时,刘宏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彩!”
此举引得禁军一阵欢呼。
吕布冷哼一声,骑马冲上前去,同样一箭射中靶心,吕布箭矢力道更大,标靶都跟着一斜。
“彩!”
五原郡兵一起高呼。
青铜面罩之下,刘宏笑了笑,继续跃马。
一箭射中靶心。
“彩!”
吕布骑马上前,跟着一箭射出。
射中靶心。
“彩!”
等吕布回来,只见带着青铜面罩的禁军道:“吕卒长好箭法,看我的!”
第三通鼓……
刘宏再次跃马向前,这次战马冲向标靶一侧,随后横掠而过。
刘宏连续发箭,多次命中标靶,当然也有射偏的,但大部分射中了。
吕布也跟着射箭,在战马掠过标靶时,箭矢连发,最后一箭,蓄力时间很长,直接把标靶射歪了。
孙乾骑马过去数箭,回马道:“吕卒长射中九箭,刘丞官射中七箭,吕卒长胜。”
吕布嗤笑道:“禁军,不过如此。”
“吕布休要猖狂。”
关羽骑马上前道:“我与你比一比。”
刘备拦住关羽:“云长,你单论骑射,不是这位的对手,不过禁军也不能就此落败,我来。”
“兄长,你有伤。”
“不碍事。”
刘宏早想到,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自己的骑射只是业余爱好,人家的骑射是战场杀人技。
却没想到自己输了,刘备、关羽不服,认为禁军不该就此落败。
吕布笑了笑道:“比就比,我还能怕了你们。”
崔钧想劝两边收手,但看样子两边杠起来了。
刘备和吕布准备好。
士兵再次擂鼓。
刘备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是长距横掠,连续射击。
吕布跟着射击,感觉如此连射,有些吃力。
原因是吕布的弓太硬,不适合连续射击。
三通鼓结束,刘备剑壶已空,箭矢全部命中。
吕布虽然也全部命中,但第二壶箭还剩半壶。
胜负已分。
吕布叹了一口气。
刘宏骑马上前道:“怎么样?还说我禁军不如你们边军吗?”
吕布气喘吁吁道:“禁军我又不是没见过,哪有这般好骑射的,你这是找的鲜卑游骑吧。”
刘备的骑射是和乌桓人学的,这项绝技被称作“五步射面”,倒是和鲜卑人同出一脉。
刘宏冷笑道:“禁军卧虎藏龙,岂是你能想象的。”
张飞高声道:“吕布,你输了,还不认罪?”
吕布哑然。
刘宏抬手道:“吕布和我比试时,已经胜了,太守不会再追究他了,至于他败给禁军,不再赌约之中。”
崔钧训斥道:“吕布,你今后注意些,胡乱射箭,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
“诺!”
“下去吧。”
吕布颔首,领着骑兵离去。
孙乾在皇帝身边小声道:“吕布箭术不差,陛下是否起了爱才之心。”
刘宏摇了摇头。
“你以为他真的是失手射出了那一箭吗?马惊了?哼哼……”
“陛下怀疑。”
“朕没有怀疑,而是确信,吕布就是要展示箭术的。”
“呃……”
孙乾皱眉道:“他不怕真的失手射死人?”
“他也在赌啊。”
刘宏叹息道:“朕看他很有野心,或许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垫脚石。”
“这个,臣真的没想道。”孙乾跟着叹了一口气。
刘宏叫来崔钧,道:“元平,请你举荐吕布去太原,加入州军。”
“陛下为何提拔他?”崔钧面露不解。
刘宏笑道:“有本事的人,不该被埋没。”
虽然刘宏对吕布存着几分警惕,但不像崔钧那般有门户之见,既然吕布有本事,刘宏不介意给他更大的舞台。
……
为了勘察地理,众人在黄河南岸住了一夜。
次日一行人准备渡河。
刘宏隔着渡口,见九原城周围光秃秃一片,于是找崔钧问原因。
崔钧道:“九原城人口众多,每日砍柴,山自然就秃了。”
刘宏皱眉道:“骑邑开启,不是一样需要柴火,九原的树不够用吧。”
崔钧颔首:“陛下所言极是。”
刘宏忽然问道:“听闻鲜卑领地,几乎没有树木,他们如何生火?”
崔钧道:“他们烧牛粪。”
“九原为何不烧牛粪?”
“一开始也烧的,后来有中原官员来,认为烧牛粪不雅,于是责令城中禁烧牛粪。”
刘宏举起马鞭道:“你负责传令,九原城以后还得烧牛粪,我感觉骑邑设置在九原城不妥,黄河南岸就很好,在南岸再建一座城。”
崔钧笑道:“北边有城,南边还要再建,不是劳民伤财吗?”
话音一落。
只见远处阴山好像在动,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声响,大地都在震颤。
刘宏胯下战马一阵嘶鸣,周围草丛里,野鸟齐飞,湖中也有鱼跃出水面。
阴山发生了剧烈山崩,整个九原城,被山上的滚石掩埋。
……
“呼——”
刘宏坐起身,发现自己位于行营之中,营帐里灯光摇曳,刚刚是一场梦。
此时外边已经有了天光。
刘宏披上外衣,走出营帐,隔着黄河,看着阴山下的九原城。
九原城周围山体光秃秃一片,似乎在印证自己梦中的场景。
……
小番外。
数月前,雒阳北宫,光禄寺。
入夜。
刀剑相斫,发出金铁交鸣。
郎中令和简雍比试剑术,虽然有优势,但也不说能完全压制。
此子剑术尚可。
“停一下!”
两人收剑,阴影中走出一人,身高八尺,面容苍白。
“咱家试试此子剑术。”
郎中令退后,那人提剑来战。
简雍与之对敌,竟然不是一合之敌。
连续几次被剑指咽喉,简雍服了。
那人笑了笑:“你年纪轻轻,有这般剑术造诣,已经很不错了。”
简雍道:“要是玄德在,定能胜你。”
“哈哈哈!”
那人尖声一笑:“有个对手,也不是什么坏事,咱家已经很久没有对手了。
“对了,陛下的意思,把你交给咱家,以后你就帮陛下打探消息就是了。”
“我自由散漫惯了……”简雍道。
“自今日起,你为期门郎官,俸禄三百石,地方举上的孝廉,起不也不过如此,而且咱家一身武艺,没有传人……”
简雍犹豫了,虽然自己天生不羁,但对面给的有点多。
“听说你姓简,咱们倒是有缘,要不你给咱家做个义子。”
“算了吧。”
“你还不乐意,多少人想做咱家的义子,咱家还不收呢。”
简雍昂首道:“你传我剑术,我给你磕头,叫你声师父,你要是死得早,我给你送终。”
“为师就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嘿……你嘴还挺毒。”
“是你先说要给为师送终的。”
……
光和六年癸亥,公元一八三年。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馀里。
五原山岸崩。
——《资治通鉴》汉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