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县红星厂，随着“远风”电风扇在沪上的名声大噪，整个厂区都洋溢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高昂士气。刘栓柱带着厚厚一叠订单和更加振奋人心的销售数据从沪上归来时，几乎是被工人们簇拥着进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沪上那边，现在不只是百货商店和五金交电门市了，连一些大单位的后勤科都托人来找我，指名要我们的‘远风’电扇，说是要给职工发福利！”刘栓柱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声音依旧激动，“还有周边几个城市的供销社，也派人来打听了，都想从我们这里进货！”
秦奋听着刘栓柱的汇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亲自倒了杯茶递给风尘仆仆的刘栓柱：“辛苦了，栓柱。沪上市场的初步胜利，是开了一个好头。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清醒。”
他目光转向办公桌上摊开的全国地图，上面已经被他用红蓝铅笔圈出了几个重点城市。“沪上的成功，证明了我们的产品力。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种优势复制到全国，同时，也要警惕潜在的风险。”
正说着，秦奋脑海中，那久违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
【检测到宿主核心产品“远风”牌电风扇所使用的关键原料“RMA-7高性能改性工程塑料”即将面临供应中断及价格急剧上涨风险！】
【该原料目前全球高品质供应主要由日岛“东丽株式会社”（虚拟）及其关联企业垄断，占据市场份额90%以上。】
【情报分析：由于“远风”电风扇在沪上市场的异军突起，已引起“东丽株式会社”高度关注。该公司已启动内部评估，初步判断“远风”电扇对其现有客户（如“华生”、“菊花”等品牌的部分高端产品线）构成威胁。】
【系统预判：“东丽株式会社”极有可能在未来1-3个月内，以“产能调整”、“技术升级”等名义，大幅度提高对华夏地区非战略合作客户的“RMA-7”原料出口价格，涨幅预计超过200%，并可能采取配额限制、延迟交货等手段，精准打击红星厂等新兴竞争者。】
【补充情报：目前国内尚无同等级别“RMA-7”或其替代品的成熟稳定生产能力。若原料供应受限，将直接影响“远风”电风扇的外壳光洁度、结构强度、耐候性以及内部部分精密组件的性能，从而导致产品整体品质下降，核心竞争力受损！】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如同数九寒冬里的一盆冰水，从秦奋的头顶浇下，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RMA-7高性能改性工程塑料！
秦奋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这个代号他太熟悉了！正是因为有了系统提供的关于这种材料的优化应用方案，红星厂才能生产出外观精致、结构稳定、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静音效果的“远风”电风扇外壳和部分内部关键组件。可以说，这种来自日岛的特种工程塑料，是“远风”电扇能够一炮而红，拉开与国内老牌产品档次差距的“秘密武器”之一。
他一直以为，凭借目前红星厂的体量和电风扇在家电领域相对不算顶尖的科技含量，这种工业原料层面的打击，应该还不会来得这么快。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市场竞争的残酷性和垄断资本的敏锐嗅觉。
“卡脖子”，这个熟悉的词汇，如同梦魇般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在后世，他亲身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因为核心技术、核心材料受制于人而导致的被动局面。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电风扇领域，这么快就要再次面对。
“厂长？您怎么了？”刘栓柱注意到秦奋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秦奋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对刘栓柱摆了摆手：“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栓柱，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生产科和技术科的例会，你也参加，详细汇报一下市场情况和客户反馈。”
“好嘞！”刘栓柱没有多想，他只当是厂长在为红星厂的未来谋划着更大的蓝图。
待刘栓柱离开后，秦奋立刻抓起电话，接通了李大柱和刘副厂长的办公室。
“大柱，刘副厂长，十五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个紧急短会！”他的声音沉稳，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十五分钟后，李大柱和刘副厂长准时出现在厂长办公室。周海涛因为刚加入，正在熟悉柴油机项目的资料，秦奋暂时没有惊动他。
“坐。”秦奋指了指沙发，开门见山：“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个非常紧急，也非常严峻的问题，可能关系到我们红星厂，尤其是‘远风’电风扇的生死存亡。”
李大柱和刘副厂长闻言，神色都是一凛。他们从未见过秦奋用如此严重的措辞。
秦奋将系统警示的内容，隐去了系统本身，以“刚刚从沪上特殊渠道获得的紧急市场情报”为由，向两人做了通报。他着重强调了“RMA-7”工程塑料的重要性，以及日岛企业可能采取的垄断手段和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什么？日岛人要拿塑料卡我们脖子？”刘副厂长是个暴脾气，一听就火了，“他们凭什么？我们花钱买东西，他们还敢搞垄断涨价，这不是欺负人嘛！”
李大柱则相对冷静，他眉头深锁，问道：“厂长，我们现在用的这种RMA-7塑料，确实非常关键。风扇外壳的光泽度、强度，还有内部一些减震和传动小零件的精度，都依赖它。如果真的像情报说的那样，价格暴涨两三倍，甚至断供，那我们的成本会急剧上升，更可怕的是，产品质量肯定会下降。到时候，‘远风’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口碑，就全完了！”
秦奋沉重地点点头：“大柱说到了点子上。‘远风’之所以能卖爆，靠的就是超越同行的品质和用户体验。一旦这个根基动摇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沙滩上的城堡。”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两位骨干，此刻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厂长，我们厂里现在RMA-7的库存储备有多少？”刘副厂长急忙问道，他是管生产的，对物料消耗最清楚。
秦奋看向他：“按照目前的生产速度，以及刚刚接下的大批新订单，现有库存，乐观估计，也就能维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而且，这还是在日岛供应商不立刻变卦的前提下。”
一个半月！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电风扇的销售旺季才刚刚开始，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关键原料，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能不能立刻联系其他渠道，或者寻找国内的替代品？”李大柱问道。
秦奋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这种高性能改性工程塑料，技术壁垒很高。目前国内，几乎没有厂家能够生产出同等品质的产品。就算有，性能参数、稳定性也远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我们之所以选择从日岛进口，也是因为它是当时能找到的唯一选择。”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其他国际渠道，欧美倒是有类似技术，但价格更高，而且采购周期更长，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日岛企业既然敢这么做，很可能在全球范围内都有默契和价格同盟。”
刘副厂长急得在办公室里踱步：“这……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好不容易厂子有了起色，难道就要因为这一种小小的塑料，前功尽弃？”
秦奋的目光在李大柱和刘副厂长脸上扫过，缓缓说道：“绝路？我秦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绝路’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心。
“日本人想卡我们的脖子，以为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他们太小看我们华夏人的智慧和韧性了！”秦奋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锐利如鹰，“从我们打算做‘远风’这个品牌开始，我就说过，核心技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产品设计和制造工艺，核心原材料的自主可控，同样重要，甚至更为致命！”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激昂：“这次危机，对我们来说，既是挑战，更是机遇！一个彻底摆脱对外部依赖，真正实现从内到外‘中国制造’的机遇！”
李大柱和刘副厂长被秦奋的情绪所感染，眼神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厂长，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李大柱率先表态。
“对！秦厂长，您下命令吧！我们生产科就是不眠不休，也要想办法克服困难！”刘副厂长也大声说道。
秦奋欣慰地点点头，他就知道，他身边的这群骨干，都是有血性的汉子。
“好！”秦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厂区内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目光深远。
“第一，生产科，刘副厂长负责。”秦奋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副厂长，“立即对现有RMA-7库存进行最严格的管控，优化生产流程，尽可能节约用料，延长使用时间。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原料供应出现问题，要有一套应急方案，哪怕是暂时牺牲部分非核心性能，也要保证电风扇能够持续生产，不能让市场断档。”
“明白！”刘副厂长重重点头。
“第二，采购方面，我会亲自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在价格变动前进最后一部分原料。但这只是缓兵之计，不能抱太大希望。”秦奋说道。
“第三，也是最核心的一点！”秦奋的目光转向李大柱，语气无比郑重，“技术科，大柱，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成立一个最高优先级的‘特种材料攻关小组’！我不惜一切代价，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研发出能够替代RMA-7，甚至性能超越它的国产工程塑料！”
“自己研发？”李大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兴奋。作为技术人员，能够挑战这样的尖端课题，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对！自己研发！”秦奋斩钉截铁地说道，“日本人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华夏人凭什么做不出来？他们有技术，我们有市场，有决心，还有我脑子里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我会给你们提供关键的技术方向和思路。”
他走到李大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柱，这个担子很重，我知道。你们可能要面对无数次的失败，可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但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红星厂的技术团队！”
李大柱挺直了胸膛，眼神坚定：“厂长，请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们技术科，就算是把实验室当家，也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秦奋又看向周海涛的办公室方向，心中暗道：或许，这位省研究所来的专家，在材料学方面也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回头要找他好好聊聊。
“很好！”秦奋环视着两位心腹干将，“电风扇市场的硝烟刚刚燃起，沪上的胜利只是一个小小的序曲。而现在，一场关于核心材料的‘独立战争’，已经在我们红星厂内部悄然打响！这一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