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音一直扒着窗户瞧着院子里的情况。
眼瞅着诚王离开,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见展十一转过身,直直朝着小香房走来。
祝繁音满心惶惑,将筹备香事的种种细节悉数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有哪处错漏。展十一已经停在了面前,声音冷冷:“世子爷叫你过去。”
祝繁音想得正沉浸,被这突然的提醒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连忙趁着低头间隙深呼吸,稍微冷静一些后,跟上了展十一。
此时已是午后,外头起了风。
谢清和挪到了书房里,捧着暖炉斜靠在榻上,白玉一样的脸上被热气熏出薄薄的红晕,听见动静也只是抬了下眼皮:“坐吧。”
榻前已经摆好了凳子,显然是提前准备的。
祝繁音也不推辞,乖乖走过去坐下。
展十一看她坐定,扭头出了门。
祝繁音憋不住,先开了口:“世子爷叫奴婢前来,是奴婢犯了错?”
谢清和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叫你来是赏你的。”
祝繁音:“啊?”
“你做得不错,诚王很是欣赏,”谢清和放下暖炉:“临走前特意叮嘱我,要好好赏你。”
祝繁音愣了须臾,刚要跪下谢恩,就听到谢清和的转折。
“不过,我有些事要问你。”
谢清和睨她一眼,轻咳了声:“诚王人都走了,不必谢恩,你坐好便是。”
而后才接道:“当年你入侯府之后,有人问过你的来历?”
祝繁音心下一惊。
虽说当日所谓的交易,谢清和并未问询仔细,但以侯府世子爷的身份,想打听到她的来历并不困难。虽说入府之时,她的身份已经被抹去,只是买来的奴才,但当日二人的对话,对于谢清和而言,无异于摊了老底。
这一点她并不意外。
可谢清和这样的问法,无异于在说,她的身份早有人知晓。
祝繁音沉思须臾,有了猜测:“奴婢当时以贱籍入府,因年纪尚小,并未有人问询过来历。后来不久,被汤妈妈看中带去了香房,若真有人打听,许是汤妈妈见奴婢夜夜噩梦,才起了打听的心。”
谢清和微微松了口气,提点道:“往后若有人问起,你就是五年前宁州通判的家生奴才,汤妈妈那里,也是一样的说法。”
祝繁音乖顺点头,谢清和又补了句:“你的事情我已知晓,现下不能让人知道。汤妈妈那里,你得去提点下。”
说完不等祝繁音回应,便朝门外朗声道:“展十一。”
展十一进来的速度极快,谢清和垂着眉眼:“去到库房里挑些金银宝贝,跟着她一起送回去。”
祝繁音有些恍惚,茫茫然谢了恩。
跟着展十一走了好一段,才猛然反应过来。
不是,赏赐而已,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她心下一动,还来不及细想,已经对上了霓裳颇为怨毒的目光。
祝繁音:“……”
她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谢清和的心思,就实在有些蠢笨如猪了。
展十一将赏赐送进了小香房。
祝繁音掀开红布瞄了一眼,确实都是好东西,且谢清和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金银只占少数,其他多是步摇珠花、镯子耳环的,尽是些招人恨的东西。
有协议在前,谢清和真拿她当什么挡箭牌,要绝了下面人的心思也无可厚非,只是既然挂了诚王赏赐的名头,她就不能独自占了这些东西。
祝繁音心思一动,思索着将这些赏赐分成了几份,趁着天色还未黑透,赶紧送到了各人的房里。
明月、宛儿帮了大忙,送去的东西也是最多的两份,其余人帮忙的多送些,未帮忙的也分一些沾沾喜气,连展十一那里也送了一份过去。
等明月高悬,祝繁音终于消停,看着自个儿手里剩余的那份,松了口气。
汤妈妈说的不错,在主子眼皮底下做事,实在是辛苦。
连得了赏赐,也得琢磨着要怎么处理。
所幸诚王的事情圆满解决,她连轴转忙活了好几日,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祝繁音心下放松,慢悠悠准备好次日的东西,便离了小香房,刚一出门,就碰上了霓裳。
不对,不是碰上。
是霓裳在这儿等着她。
祝繁音原本想息事宁人,只是霓裳已经将她当成了受宠之路的假想敌,依着谢清和的意思,往后这误会只怕越来越深。
加之祝繁音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既然上次示好被拒,那就各看各的本事,所以今日分赏赐,祝繁音压根儿没考虑霓裳。
不过她也没想到,霓裳会找上门来。
两人相对立着,谁也不说话。
祝繁音见状,打了个哈欠侧身要走,又被霓裳扯住了衣袖。
祝繁音:“这大冷天的,有事就直说吧。”
“你很得意啊?”霓裳冷笑:“得了些赏赐就想收拢人心,就那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祝繁音甩开霓裳的手:“这是什么话?诚王今日开心,给了下人赏赐,那自然人人都有,我没什么收拢人心的打算,大家一起做事,都沾沾喜气,感念诚王和世子爷的恩德,自然更加认真伺候主子,你想的复杂了。”
霓裳颇为不屑:“倒是没看出来,你伶牙俐齿地很呢,可这云溪苑里,单只是嘴上功夫可行不通。”
祝繁音有些腻味了:“多谢提点,我的本事今日得了诚王和世子爷赏识,就不劳烦您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特意跑过来操心了。”
霓裳倏然笑开,压低了声音:“那咱们走着瞧。”
祝繁音走了没两步,撞上了隐在暗处的展十一。
祝繁音:“……”
她秒懂了霓裳这一通操作的本意,又有些微妙的无语。
无怪乎折腾这么一出,原来是想暗示展十一她跋扈又骄纵?
祝繁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有协议在,她真的很想告诉霓裳,谢清和连对她的赏赐都是故意的。
月华如练铺陈在凡间,有黑影在暗处腾挪几步,停在了谢清和卧房前。
轻扣三下后,门扉打开一道缝隙,黑影迅速窜入,闭好房门,跪在了尚未就寝的谢清和的面前。
谢清和将手中长剑收入剑鞘,放好之后才问询来人:“母亲那边,可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