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起赌场

临安城的暮色浸透了胭脂河的波光，周云龙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拐进天香赌坊时，檐角铜铃恰好敲响酉时三刻。他竖起耳朵听那铃铛声，暗想今夜若是再输，就该去城郊土地庙过夜了。

“周小哥儿来得正好！“赌坊掌柜赵三爷正摇着青花瓷骰盅，八字胡在油灯下泛着黄光，“今日有位汴京来的贵客，要开一局'千手观音'。“

雕花木门吱呀作响，八仙桌上已坐三人。周云龙眯眼打量：左边青衫客腰间佩剑刻着青城派云纹，右边富商拇指套着翡翠扳指，正中那人裹着玄色斗篷，五指在桌面轻叩，每一声都合着檐外细雨。

骰盅掀起时，周云龙闻到一缕龙涎香。白玉骰子滴溜溜转着，突然齐齐裂作六面同纹。“豹子！“赵三爷惊呼，四周赌客呼啦围成圈。周云龙却盯着斗篷客袖口金线——那分明是蜀中唐门的千机锁纹。

“且慢。“他忽然轻笑，指尖掠过骰盘，“这位爷的观音手，怕是要借在下的银子当香火钱？“话音未落，袖中铜钱已贴着桌沿划出弧线，叮当声中，三枚骰子竟浮空而起，露出底下暗藏的磁石机关。

斗篷客猛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刀削斧凿的脸：“千局门的璇玑珏？小子，你颈后可有八星连珠胎记？“

周云龙后颈骤然刺痛。记忆如潮水倒灌——十岁那年暴雨夜，娘亲将他塞进米缸时脖颈的温热，一帮黑衣人破门时钢刀映出的新月寒光。他踉跄后退，腰间玉佩突然迸发青光，照得赌坊梁柱上暗藏的符篆纤毫毕现。

“果然是璇玑珏！“一旁的青城剑客剑穗狂颤，“司徒盟主有令，见千局门余孽格杀勿论！“

破空声来得比思绪更快。墨绿长衫掠过屋檐，七寸长的青铜匕首直取周云龙咽喉。周云龙本能地拧腰后仰，耳畔发丝被劲风削断的瞬间，突然腰间钱袋突然轻了三两——那枚藏在暗格里的翡翠吊坠掉落地上。周云龙赶紧改变脚步，一个燕子翻身，捞起翡翠吊坠，藏入怀里。

“千门余孽。“绿衣人冷笑，匕首叮当声中竟暗含摄魂魔音。周云龙突然眼前发黑，十年来在赌坊练就的听风辨位失了准头。后背撞上桌子的刹那，他忽然嗅到一缕雪松香。

周云龙翻身撞开轩窗，秋雨劈头盖脸浇来。瓦当上的苔藓滑如油脂，他踏着记忆里最熟悉的醉汉步，却比往日快出十倍不止。身后剑气破空，削断他半截衣袖，露出小臂上蜿蜒的刺青——那是昨夜赌输时随手乱画的王八，此刻在雨中竟显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这边走！“胭脂河画舫突然伸来一截竹篙。一位绯衣女子立在船头，面纱外秋水眸子里映着满城灯火。周云龙跃上甲板时，嗅到她鬓角夹竹桃的香气里混着铁锈味。画舫猛地调头，七八支弩箭钉入船舷，箭羽上青城派的云纹在雨中泛着冷光。

女子扯下面纱，：“千局门风娘子，见过少门主。“她五指翻飞，周云龙颈间玉佩应声而响，怀内里掉出半本“阴阳千门秘籍”，“十年前中秋夜，司徒雷带三十六派围剿千局门总坛，为的就是这本“阴阳千门秘籍”，里面可以'算尽天机'的璇玑推背术。“

河面忽然炸开数道水柱，黑衣杀手如鬼魅般踏浪而来。风娘子广袖翻卷，十二枚金算珠激射而出，每颗都在空中划出卦象。“坎为水，离为火！“她拽着周云龙跃上石桥，“少门主可还记得雾隐术？“

周云龙喉头腥甜，方才玉佩露出时，仿佛有万千银针刺入脑海。雨幕中浮现出奇门遁甲的星图，他本能地错步旋身，竟带着风娘子在杀手合围前闪入暗巷。青砖墙上的苔痕忽然扭曲成卦爻，墙角积水倒映出北斗移位。

“他们在那！“追兵嘶吼传来。风娘子突然咬破指尖，在周云龙掌心画出血符：“天地为盘，众生为子，少门主且看——“血珠触及肌肤的刹那，整条暗巷的砖石竟如活物般错动，将追兵尽数困入死门。

胭脂河畔传来更鼓，周云龙靠着潮湿的砖墙喘息。风娘子从怀中取出半截断刃，月光照见刃口铭文：千门一诺，局通鬼神。“当年老门主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临安城的丐帮长老。“她指尖轻抚断刃缺口，“司徒雷这个叛徒屠我满门，却算不到璇玑九算术需血脉相通。今夜子时，我们要取回藏在雷峰塔地宫的另外半部“阴阳千门秘籍”。“

三更梆子响过七声时，周云龙跟着风娘子钻进钱王祠的荒草堆。井栏上青苔斑驳，月光漏进石缝，照见井壁上模糊的篆文——竟是《鬼谷子》残篇。

“闭气。“风娘子将断刃插入井底凹槽，幽绿磷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周云龙感觉脚底石板翻转，整个人已坠入冰寒刺骨的水流中。他本能地划动四肢，手臂上的七星刺青突然泛起金光，照出水中密密麻麻的剑鱼群。

那些鱼吻如剑的怪物鳞片泛着青城派特有的云纹，风娘子扯着他的衣领急退，腰间金算珠接连弹出。算珠入水即炸开卦象气旋，将剑鱼群绞成血雾。周云龙呛着血腥味，突然望见水底有青铜巨门缓缓开启。

“是守宫铜人！“风娘子声音发紧。十二尊三丈高的铜像从暗处踏出，关节处机括咬合声犹如虎啸。周云龙被水流卷向铜人阵，掌心血符突然灼痛，眼前竟浮现出铜像周身经络般的齿轮轨迹。

他鬼使神差地扣住铜人脖子某处凸起，“咔嗒“一声，整座铜人阵轰然静止。风娘子惊异地望着他溅满血污的侧脸：“少门主如何知晓铜人要穴？“

周云龙刚要开口，地宫穹顶突然炸开缺口。冷千锋的玄铁剑携着雷霆之势劈下，剑气在地面犁出三尺深沟：“果然在此！交出璇玑九算术，留你们全尸！“

风娘子广袖翻飞，七十二枚金算珠化作天罗地网。冷千锋剑尖轻挑，青城派绝学“云海十三式“竟将算珠尽数黏在剑身。“雕虫小技。“他冷笑挥剑，算珠暴雨般倒射而回。风娘子闷哼一声撞上青铜门，左肩绽开血花。

周云龙浑身血液突然沸腾，那些深藏的记忆如利斧劈开混沌。他抄起风娘子掉落的半截断刃，脚步不自觉地踏出北斗罡位。断刃划过诡异弧线，竟将冷千锋的剑势引入地缝——正是“阴阳千门秘籍”十八式中的“天权引“。

地宫剧烈震颤，血色江山图从暗格浮出刹那，冷千锋瞳孔骤缩：“竟是前朝藏宝......“话音未落，地下暗河突然改道，滔天水浪将三十六天罡剑阵冲得七零八落。

“走！“满脸疮疤的老乞丐从石缝钻出，酒葫芦喷出紫色毒烟。周云龙被拽着钻进鼠洞时，听见冷千锋的怒吼在水幕中回响：“司徒盟主早料到此着！你们逃不出临安城！“

老乞丐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地道穿行，腰间葫芦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周云龙盯着那葫芦底部的璇玑纹，忽然颤声问道：“十岁那晚，是您把我塞进米缸的？“

老者身形微顿，浑浊老眼里泛起水光：“少主可记得老仆这'酒鬼张'？当年司徒雷那厮还是千局门首徒时，最爱偷喝我酿的竹叶青......“

地道突然传来机括响动，风娘子猛地将周云龙扑倒。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梢钉入石壁，箭杆上唐门标记让酒鬼张脸色骤变：“果然是他们！十年前司徒雷便是勾结唐门毒宗......“

话音戛然而止。周云龙突然发现老者后心透出半截剑尖——那剑身泛着诡异的孔雀蓝，分明是唐门七绝毒之一的“孔雀胆“。

“快...走...“酒鬼张喷着血沫将葫芦塞进周云龙怀中，“去灵隐...找...疯和尚...“枯手垂下时，葫芦裂开，掉出半片羊皮，上面密密麻麻标着临安城地下暗渠，某处朱砂标记旁写着：景福三年，司徒雷于此截杀岐王使者。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风娘子撕下裙摆包扎伤口：“他们在炸地道。少主，接下来每一步都是生死局——“她突然盯着周云龙脖颈，“你方才使的天权引，会引发感应。此刻司徒雷怕是已经......“

临安城最高处的观星台上，紫铜浑天仪突然疯狂旋转。司徒雷捏碎手中茶盏，望着指向雷峰塔方位的磁针：“终于醒了。“他抚摸着左臂狰狞的旧伤疤，那是十年前被千局门主用千局十八式留下的印记，“传令各派，就说千局门余孽盗走了传国玉玺，重金悬赏周云龙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