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日

夏尔主教的突然离世没有任何隐情,单纯是寿终正寝。

其实以他原本的身体状况,再活几年不成问题,可惜得意门生安东尼的背叛,彻底击垮了老主教最后的一丝心气。

心存死志之人,纵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李唯回忆起那日夏尔主教曾说“见过圣人死可瞑目”,不想如今却一语成谶。

“主教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

“三天后。”瓦雷留斯牧师恭敬应答。

作为位高权重的一区主教,夏尔不可能死去当天就草草下葬,还需准备葬礼器物、通知亲友、协调日程,何况国教也讲究吉时吉日,这些因素都得考虑到。

三天已经算得上仓促,如果不是斯缇姆处于戒严状态,筹备时间恐怕会更久。

“主持弥撒的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李唯没有立刻答应牧师的请求。

度亡法事与昨天的私人法事不同,到时候会有非常多的人到场观礼,牵扯甚广,不能轻率地做出决定。

“但可以先见见教堂外的信众。”

“赞美帝皇!”瓦雷留斯激动得声音发颤:“信众们一定会为此深感荣光!”

他狂热的模样让李唯回忆起,这位不就是昨天星球会议上的新任国教代表吗?看来即将接替夏尔主教之位的,多半就是此人了。

等瓦雷留斯离开后,奥萝拉盯着李唯打量许久,最终评价:

“你越来越像那帮神棍了。”

“我从没说过我不是。”

法教中人,真传者寥寥,滥竽充数者却比比皆是,多少巫婆神汉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便开始招摇撞骗,久而久之,世人眼中的法师几乎与神棍画上了等号。

所以李唯是在自嘲。

没过多久,瓦雷留斯派人告知一切已准备就绪,李唯无视了奥萝拉想要同行的哀求,因为她至少还得在坛场静养两天。

活圣人的觐见自然不能随意,国教临时操办了一场仪式。

这帮教士们搞起宗教活动来效率奇高,短短一小时,教堂前的空地就被改造成一座临时的觐见圣殿。

厚重的深红绒布从门楣垂落,边缘用金线勾勒出国教符号,飞艇投射的灯光投射在广场两侧的看台,将信众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们手里紧攥着帝皇圣像或磨亮的十字圣徽,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期待。

李唯本意是一切从简,简单见个面、说几句宽慰人心的套话就结束,谁知瓦雷留斯搞得如此隆重。

他先是被引至圣殿后方的偏厅,里面赫然是瓦雷留斯精心准备的奢华祭服。

紫红色丝绸用银线密织着繁复的星图,领口和袖口缀满了细碎的水晶,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与之搭配的金冠几乎完全由宝石堆砌,在灯光下流转着炫目的虹彩。

“圣人应当有圣人的威仪!像您之前那般随意行走于凡人之间,是不被允许的!”

从瓦雷留斯的说话风格不难看出,此人性格绝对是个严肃死板,不懂变通的守旧派。

接着,他为李昂介绍其此次觐见的流程:

“等下您只需坐在圣殿中央的黄金御座上,不可多言,信众们会依次上前,亲吻您的戒指或手背,您只需抬手赐福即可。”

说着,瓦雷留斯从仆从举起的银盘中拿起一枚戒指,戒面刻着颅骨圣徽,沉重而华丽。

“这是圣维尔福大教堂的圣物,由教宗赐予,象征帝皇恩典。”

没成想李唯望着那几样无比珍贵的宝物,只是淡淡说了句:“收起来吧。”

瓦雷留斯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您......您是嫌这些不够好?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找来更好的!”

李唯深吸口气,再度明确了自己的意思:“收起来吧,它们很好,但我不想穿。”

“可是这不符合流程,觐见仪式历来...”瓦雷留斯有些不知所措。

李唯加重了语气,质问道:“国教哪条教规写明,面见信众必须身穿华服美冠?”

“没...没有。”瓦雷留斯的额头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是我擅自揣度,冒犯了圣人!”

“你冒犯的不是我。”李唯目光扫过偏厅外翘首以盼的人影:“是那些虔诚等待祝福的信徒,少些虚文缛节,多为大家做些实事吧。而且我听说为了准备觐见仪式,你暂停了清瘟汤的熬制与发放?”

“我...”瓦雷留斯终于明白问题所在,立即跪倒在地:“请圣人宽恕我的罪孽。”

李唯摆了摆手:“既然知错,那就去想办法弥补。”

惶恐的瓦雷留斯不敢耽搁,即刻命人撤去所有华而不实的陈设,重新开始熬制发放药物,又将教堂各处供奉的小乾阳灯取来赠予信众赔罪。

他搞这么多幺蛾子,实际只是为了讨好,毕竟只需活圣人一句话,他就能直接通过考察期,登上主教宝座。

想法不错,只是没提前调查清楚李唯的性格,玩砸了而已。

重启的觐见仪式依旧庄重,只是褪去了先前的功利色彩,多了几分贴近人心的赤诚。

李唯身着素袍登上圣殿,目光扫过那座冰冷坚硬的黄金御座,却没有落座,只是静立在旁。

两侧看台上的信众虽然不解其意,可不妨碍他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赞美帝皇!圣人现世,神佑吾等,神佑斯缇姆!“

瓦雷留斯立于李唯下侧,手持镶金边的羊皮卷,用洪亮嗓音宣读着精简到只剩几句的祷文,每当念及圣人二字,人群便掀起更为狂热的回应。

可与信众的亢奋相比,李唯的神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凝重

刚才在平地没感觉出有什么,此刻登高俯瞰,竟然发现巢都居民的体型正呈现诡异的两极分化,有人依旧如往常那般消瘦孱弱,有人却日渐富态,身上各处开始有了赘肉的痕迹。

瓦雷留斯发现圣人神色沉郁,以为又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慌忙低声询问。

结果李唯抬手指向人群中最为“丰满”的那个身影:“待会让他第一个上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