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破庙

两人从江底暗流通出时,已是暴雨倾盆的亥时。陆寒星望着旋涡密布的江面,这才惊觉他们竟顺流漂出三十余里。冷阁主腕间的银焰只剩豆大一点,映出前方山崖上摇摇欲坠的破庙。

“进去生火。“女子声音已有些飘忽,“我有东西要交代。“

庙中残破的观音像前,陆寒星用干草燃起篝火。火光跳动间,他看见冷阁主后颈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疤痕——与璇玑仪上的星纹完全吻合。

“这是'锁星印'。“女子主动解开衣领,“二十年前太子薨逝当夜,七位天机阁长老以性命为代价,在我身上刻下这道禁制。“她指尖抚过最末的“摇光“位,“此印可隔绝《太虚洞玄经》的气息,也是剑冢追杀我的缘由。“

陆寒星添了把枯枝:“前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就是新的锁星印。“冷阁主突然扣住少年手腕,银焰顺着手臂窜入他丹田,“当年太子将经书总纲刻在刚出生的嫡长子骨骼上,那个婴儿右肩本该有龙形胎记...“

少年猛地扯开衣襟,暴雨中挨过鞭刑的右肩伤痕累累。但当他运转剑气时,那些疤痕竟逐渐扭曲,显露出暗青色的龙纹!

“果然是你。“女子露出释然的笑,“朱标殿下真正的血脉。“

庙外突然响起马蹄声,九幽般的号角穿透雨幕。冷阁主瞳孔骤缩,这是锦衣卫“缇骑出京“的示警声。她迅速扑灭篝火,却见陆寒星双眸金纹大盛——通幽剑瞳透过雨帘,看见十里外有团血雾正在逼近。

“带这个去金陵城南门。“冷阁主扯下半块玉佩,“找...“她突然剧烈咳嗽,银焰彻底熄灭的瞬间,整个身躯开始透明化。

“前辈!“陆寒星伸手去扶,却抓了个空。冷阁主最后的声音随风飘散:“小心青衫...“

破庙轰然坍塌。少年在瓦砾中翻滚躲避,手中玉佩沾血后显出一个“徐“字。当他从废墟中爬出时,瞳孔猛地收缩——暴雨中站着个戴斗笠的青衫人,额间朱砂痣红得刺眼。

“小友的酒酿好了。“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玉壶,血色液体正在壶中沸腾,“三滴红尘泪,二两英雄血,如今该取一束帝王魂了。“

玉壶中的血酒泛起诡异波纹,映出陆寒星眉心的金纹。醉千山屈指轻弹壶身,竟有龙吟声破空而出,震得少年耳鼻渗血。那些飘散的雨珠忽地凝成冰针,在二人之间织就天罗地网。

“前辈想要帝王魂...“陆寒星抹去嘴角血渍,璇玑仪在袖中悄然转动,“何不去紫禁城取?“

青衫客仰天大笑,朱砂痣渗出猩红血珠:“朱家天子魂染了太多因果,不及你这未醒的潜龙纯粹。“他突然旋身避开从地底刺出的伞尖——盲婆婆的青铜伞竟自行飞起攻击!

陆寒星瞳孔骤缩。通幽剑瞳此刻清晰看见,伞骨中流动着盲婆婆未散的魂魄,那些墨绿色血液正在伞面勾画符咒。当第八道符咒成型时,暴雨突然逆流上天,云层中现出北斗七星虚影。

“徐家的'逆命傩舞'?“醉千山首次露出凝重神色,玉壶倒转洒出七滴血酒,“可惜残魂终究是残魂。“

血酒落地成阵,竟将青铜伞定在半空。陆寒星趁机并指划向腕脉,以血为墨凌空书写冷阁主消散前传授的“天机禁制“。金纹顺着血符蔓延,与伞面符咒产生共鸣,整座破庙废墟突然升起青光。

“轰!“

坍塌的观音像应声炸裂,露出内藏的黑铁匣。匣面阴阳鱼转动,显出一行小篆:“洪武八年钦天监封“。醉千山见状瞳孔骤缩,袖中飞出十二枚铜钱射向铁匣,却被突然苏醒的璇玑仪尽数击落。

陆寒星抢先扣住铁匣,触手的刹那,通幽剑瞳看见骇人景象:暴雨夜的火光中,三百余名戴镣铐的囚徒正在青铜柱前被斩去小指,为首的老者怀抱襁褓跪向星空,那婴儿右肩赫然有龙形胎记!

“徐达后人...“少年脱口而出。

醉千山身形微滞,这个破绽被青铜伞抓住机会。伞面符咒化作锁链缠住其双脚,盲婆婆的虚影在雨中显现:“快开匣!用你的血!“

陆寒星咬破指尖按上阴阳鱼。机括弹开的瞬间,磅礴剑气冲天而起,匣中竟是半截刻满星纹的剑尖——与冷阁主天灵盖悬浮的断剑完全吻合!

“太虚剑魄!“醉千山震碎锁链,面容因贪婪而扭曲,“不枉我布局二十年...“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剑尖突然没入陆寒星丹田,他周身毛孔迸发璀璨剑芒。那些被斩落的雨珠悬浮空中,每滴水里都映出招精妙剑式。少年福至心灵,并指为剑刺向醉千山,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引得空间扭曲。

“叮!“

醉千山以玉壶格挡,壶身瞬间爬满蛛网裂痕。他足尖点地暴退十丈,望着壶中蒸发的血酒满脸痛惜:“好个履霜冰至,竟能化用天时...“

陆寒星此刻陷入玄妙境界。他看见自己化作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脚下山河脉络清晰可辨。应天府城墙的裂缝、漠北沙海下的古城、西南群山中蒸腾的毒瘴...这些画面随着剑意流转清晰可辨。

“原来这就是《太虚洞玄经》...“少年喃喃自语。当他瞥见燕王府地下密室中悬挂的七星阵图时,突然头痛欲裂——阵图中央供奉的,正是剑冢丢失的龙渊剑鞘!

醉千山的冷笑将他拉回现实:“窥探天机的滋味如何?“青衫客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空洞,“当年朱标就是陷在这'观天'之境,活活熬干了心血。“

暴雨骤歇,月光照亮青衫客心口蠕动的肉芽。那些血管状的触须正试图包裹半块青铜罗盘,看纹路竟是璇玑仪的残缺部件!

“很惊讶?“醉千山轻抚心口,“天机阁初代阁主为阻蒙古国师窥命,将璇玑仪一分为七...“他突然咳出带着齿轮碎片的黑血,“而你这傻小子,竟想集齐这些碎片?“

青铜伞突然发出悲鸣,盲婆婆的残魂彻底消散。陆寒星握紧半截剑尖,发现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竟生出龙尾——这是皇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咻!“

破空声自东南袭来,七点寒芒封死所有退路。陆寒星旋身挥伞,剑气在雨中织成光网。金铁交鸣声中,他看清来袭的竟是七枚刻着“燕“字的透骨钉!

“纪云的走狗来得好快。“醉千山挑眉轻笑,身形渐隐于雾气中,“小友,我们金陵城再见...“

陆寒星正要追击,脚下突然塌陷。地底传来机括转动声,整片山坡开始向下沉降——竟是有人启动了破庙下的古祭坛。在彻底坠落前,他瞥见悬崖上有玄甲反光,那制式分明是燕王府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