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安的指尖划过白璃背部的鳞片，感受着那些珍珠色甲片下细微的颤动。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白璃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盘踞在客厅中央，尾巴卷曲成完美的螺旋，正全神贯注地在地板上绘制某种复杂的符文。
“这是第七层防护？“程予安问道，声音因整夜未眠而沙哑。
白璃没有抬头，她的指尖滴落着一种银蓝色的液体，接触木地板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第九层。“她纠正道，“最后三层是反追踪阵法，能干扰蛇族的感官。“
程予安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符文。自从血脉觉醒后，他发现自己能隐约感知到能量的流动——白璃绘制的线条在他眼中泛着微光，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需要帮忙吗？“他伸手想触碰那些液体。
白璃的尾巴突然弹起，挡在他面前。“别碰！“她厉声道，金色竖瞳因紧张而收缩，“这是月银草提取液，对混血者同样致命。“
程予安立刻缩回手。白璃的反应让他意识到局势的严峻——她从未对他如此警惕过。
白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表情软化下来。“抱歉，“她轻叹一声，“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受伤。“她的指尖继续绘制着符文，动作流畅如舞蹈，“昨晚的事不能再发生。“
昨晚。程予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许墨的银刀、紫色的血液、生命共享时那种灵魂交融的奇异感受。他的后背已经愈合得只剩一道浅痕，但那种濒死的恐惧仍萦绕在心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转移话题，目光落在白璃腹部。那里的缝合处仍有些发红，但紫色血液已经止住。
白璃的尾巴尖轻轻拍打地面，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愈合速度比预期慢，“她承认道，“银毒残留比我想象的多。“她突然抬头，金色竖瞳直视程予安，“你的眼睛...还是金色的。“
程予安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镜中的自己确实异于平常——瞳孔依然是蛇类的竖线，虹膜边缘的金色纹路更加明显了。更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仿佛这本就是他应有的样子。
“会一直这样吗？“他轻声问。
白璃滑行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第一次完全觉醒后，特征会持续三到七天。“她的声音带着某种程予安读不懂的情绪，“之后...你可以选择隐藏它们，或者保留。“
“隐藏？“
“像这样。“白璃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金色竖瞳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类的圆瞳，连颜色都变成了常见的深棕色。她脸颊和颈部的鳞片也神奇地隐去了。
程予安惊讶地伸手触碰她的眼睛。“怎么做到的？“
“意念控制。“白璃微微侧头，蹭了蹭他的手掌，“蛇族的基本能力之一。不过...“她的眼睛又变回了金色，“我更喜欢真实的样子，尤其是在你面前。“
这句话让程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那个生命共享的吻，想起白璃说的“伴侣契约“。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医生和患者？战友？还是...更亲密的存在？
他的思绪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程予安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未知号码“的字样。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程医生。“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语调平稳得近乎机械，“考虑得如何？“
程予安立刻警觉起来，向白璃使了个眼色。“你是谁？“
“朋友。“对方轻笑一声，“给你发过短信的朋友。时间不多了，程医生。长老会不是唯一在找你的，许家的'清道夫'已经进城了。“
白璃的尾巴突然绷直，鳞片全部竖起。即使没开扬声器，蛇族敏锐的听觉也能捕捉到对话内容。
“你想要什么？“程予安冷静地问，同时用口型对白璃说：追踪信号。
白璃立刻会意，滑向书房——那里有程予安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套简易信号追踪设备。
“合作。“对方说，“我们有共同敌人。许青的'混血计划'比你想象的更庞大，程医生。你不是唯一的...产品。“
这个词让程予安胃部一阵绞痛。产品。仿佛他是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怪物，而非有血有肉的人。
“证据。“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滨海公园钟楼，中午12点。“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带上你的白蛇...如果她还能战斗的话。过时不候。“
电话突然中断。程予安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对他被隐瞒的身世，对那个将他视为“产品“的疯狂计划。
白璃从书房滑出，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板。“信号被屏蔽了，“她报告道，“但定位到了大致区域——城东工业区。“
程予安皱眉。“和长老会约定的地点很近。“
“太巧合了。“白璃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我们只是棋子。“
程予安走向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街道上看似平静，但在他新觉醒的蛇族视觉中，几个可疑的身影在远处树荫下徘徊。他们的动作太过静止，不像普通行人。
“我们被监视了。“他低声说。
白璃滑到他身边，鼻子微微抽动。“三个人类...不，两个人类和一个混血。“她判断道，“气味很淡，可能用了屏蔽剂。“
程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各种选择。去见神秘人？风险太大。等待长老会？同样不可预测。留在别墅？迟早会被攻破。
“我们需要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他突然说。
白璃歪着头看他，尾巴卷成一个问号形状。
“医院。“程予安解释道，“我的工作场所。急诊科永远人满为患，各种气味混杂，是完美的藏身之所。“
白璃的鳞片微微张开又合拢，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银器，“她提醒道，“医院到处都是。“
“也是最好的掩护。“程予安坚持道，“谁会想到一条蛇妖藏在充满银器的地方？“
白璃思考了片刻，尾巴尖轻轻点地三次——程予安已经学会这是她表示赞同的信号。“什么时候走？“
“现在。“程予安决定道，“趁他们还没完全包围这里。“
他迅速收拾了一个简易医疗包，装入必备药品和那套银质手术刀。白璃则从她的“收藏“中取出几件奇特的物品——一块泛着蓝光的石头、一小瓶紫色粉末和一条银色丝带。
“这是什么？“程予安好奇地问，指向蓝光石头。
“月影石。“白璃将它塞进口袋，“能暂时干扰蛇族的追踪法术。“她晃了晃紫色粉末，“幻形粉，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完全人类化。“至于银色丝带，她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秘密武器。“
程予安没有追问。相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白璃那些神秘的小把戏。更重要的是，他信任她——这种信任超越理性，近乎本能。
“走后门，“他指示道，“车库有条小路通向隔壁街区。“
白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等等，“她的声音紧绷，“有东西不对劲...“
程予安立刻警觉起来，但已经晚了。一阵尖锐的蜂鸣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刺痛他的耳膜。白璃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耳朵，鳞片全部倒竖。
“银哨！“她嘶声道，“高频银哨！“
程予安也感到一阵眩晕，但他的混血体质似乎对声波攻击有一定抵抗力。他强忍不适，拖着白璃向地下室移动——那里隔音效果最好。
刚到楼梯口，一声巨响从正门传来——有人破门而入了。
“分头走！“白璃突然挣脱他的手，“车库汇合！“
不等程予安回应，她已经滑向厨房方向，速度快得只剩一道白影。程予安咬牙冲向地下室，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地下室的暗门藏在储物架后方——这是别墅前任主人留下的设计，如今派上了用场。程予安闪身进入暗道，在黑暗中依靠蛇族视觉前行。暗道通向车库后方的小树林，是他计划中的逃生路线。
然而，当他推开暗道尽头的伪装门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程予安医生，“持枪者戴着黑色面罩，声音经过变声处理，“许长老想见你。“
程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反击的可能性。对方至少有三人，全副武装，而且——他嗅了嗅空气——都注射了某种掩盖气味的药剂，让他的蛇族感官难以判断距离。
“我跟你们走。“他假装顺从地举起手，同时暗中绷紧肌肉，“但先告诉我，白璃在哪？“
持枪者冷笑一声。“那条白蛇？她活不过——“
程予安没让他说完。他以蛇族的速度突袭，一记手刀精准击中持枪者的喉结。在对方弯腰咳嗽的瞬间，他夺过手枪，一个翻滚躲到树后。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灼热的痛感让他闷哼一声。程予安没有犹豫，连开三枪——不是瞄准人，而是他们身后的汽车油箱。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程予安趁机冲向树林深处，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的速度丝毫未减。血脉觉醒带来的不仅是感官增强，还有远超人类极限的体能。
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白璃的号码。响了三声后接通了，但传来的不是白璃的声音，而是一阵打斗声和嘶鸣。
“白璃！“他对着手机大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阵杂音后，白璃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车库...被埋伏...去备用地点...“
电话突然中断。程予安刹住脚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备用地点是他们之前约定的——如果失散，就在程予安工作的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后门汇合。
但白璃现在情况危急，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一声尖锐的嘶鸣从别墅方向传来，程予安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白璃痛苦时的声音。他转身就要往回冲，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住。
“找死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程予安转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她穿着黑色皮衣，手中把玩着一把奇特的匕首——刀刃上刻着与白璃的防护阵法相似的符文。
“林夙派我来的，“女子简短地说，“白璃有月影石，能撑一会儿。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程予安甩开她的手。“我不会丢下她！“
女子翻了个白眼。“真是一对痴情种。“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白璃的银色丝带，“认得这个吗？她让我带给你的。“
程予安接过丝带，立刻感受到上面残留的白璃气息。这确实是她的物品，但...
“我怎么相信你？“
女子叹了口气，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后，程予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白璃被困在车库，用月影石制造屏障；这个女子从暗处现身，白璃信任地将丝带交给她...
“蛇族的精神共享，“女子松开手，解释道，“现在信了？“
程予安点头，虽然仍有疑虑，但那些画面不可能是伪造的。“你是谁？“
“苏玥，监察使候补。“她简短地说，“没时间闲聊，'清道夫'马上会搜索整个区域。白璃让我带你去安全屋。“
程予安握紧银色丝带，最后看了一眼别墅方向。白璃的嘶鸣声已经停止，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某种紧张的能量。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他回去救她，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冲动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
“带路。“他咬牙道。
苏玥点点头，转身钻入树林更深处。程予安紧随其后，肩膀的伤口仍在流血，但比起心中的痛楚，这点疼痛微不足道。
白璃曾说过，蛇族的伴侣契约是“同生共死“。而现在，他正离她越来越远。
树林尽头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苏玥打开后门，示意程予安进去。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林夙。
“上车，程医生。“林夙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有很多事要谈...关于你的母亲，关于许青的计划，还有...“她的琥珀色竖瞳直视程予安，“为什么白璃宁愿背叛长老会也要保护你。“
程予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别墅方向，那里现在升起了几缕黑烟。然后他钻进车里，银色丝带紧紧攥在手中，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车子无声地驶离，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城市上空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