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弑天者

归墟坟场的死寂，是亿万文明残骸共同奏响的安魂曲。纳兰雪的残魂与姜太墟的生命光尘，如同两颗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冰冷的金属平台碎片上。九彩光团彻底熄灭，仅存的微弱气息在这片终结之地，渺小得如同萤火。

然而，正是这渺小的“生”之气息，如同投入古墓的火星，惊醒了沉寂的亡灵。

平台下方，那由无数文明残骸堆积成的“大地”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无声亮起。紧接着，是四点、八点…成百上千点猩红的光点，如同地狱的星辰，在深沉的“墓土”中次第点亮！一股冰冷、粘稠、饱含着对一切生命与变量极致恶意的气息，如同苏醒的毒瘴，悄然弥漫开来，锁定了平台上那微弱的生命光尘与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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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被打破。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苏醒”。平台下方，那片由无数齿轮佛国的碎片、基因锁巨树的枯枝、戴森球残骸的金属网格、数据长河凝固的晶体…所构成的、厚达不知多少万里的“墓土”，开始了极其缓慢、却又无可阻挡的蠕动！

嘎吱…嘎吱…

金属扭曲的呻吟、枯木断裂的脆响、晶体摩擦的刺耳声…无数细微的声音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浪。那些亮起的猩红光点，正是从这蠕动的墓土深处透射出来！

轰隆！

平台边缘一块巨大的、刻着半截佛陀金身的金属残骸被一股巨力顶开！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金属甲胄、甲胄缝隙间却生长着蠕动血肉和尖锐骨刺的巨爪，猛地探了出来！巨爪五指如钩，指尖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和暗红的生物腐蚀光，狠狠抓在金属平台的边缘！

刺啦——！

坚固无比的暗银色金属平台，在这巨爪的抓握下如同豆腐般被撕裂！留下五道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和腐蚀粘液的恐怖爪痕！

紧接着，是第二只巨爪！第三只！第四只！

轰！轰！轰！

平台周围的“墓土”如同沸腾的泥沼，一个个庞大、扭曲的身影挣扎着从中爬出！

它们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同样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死亡机械与腐败血肉的气息：

机械血肉憎恶：主体是半截巨大的齿轮堡垒残骸，锈蚀的齿轮缝隙间填充着蠕动的暗红肉块，肉块上生长出数十条滴淌着腐蚀液的触手和挂着干瘪头颅的骨刺。堡垒顶部，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电子眼，正死死盯着平台上的光尘。

基因污染巨兽：如同放大了亿万倍的基因链畸变体，由无数扭曲的、融合了各种生物特征的残肢断臂和金属义肢强行拼凑而成。体表覆盖着不断增殖、变异的生物组织，散发出强烈的基因污染辐射场。

数据怨灵聚合体：一团由无数破碎的、闪烁着0与1符文的晶体碎片和半透明意识体残影构成的、不断翻涌变形的云雾。云雾中传出亿万灵魂叠加的、充满痛苦与怨恨的嘶鸣，形成实质的精神冲击波。

信仰枯骨僧兵：身披破碎的、凝固着金色信仰之力的袈裟，但袈裟下的躯体早已是森森白骨。白骨上刻满了漆黑的逆佛经文，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的、充满怨毒的魂火。它们手持断裂的、流淌着污血的禅杖或能量武器。

这些从归墟墓土中爬出的存在，已非生灵，它们是文明死亡后滋生的怨毒衍生物，是归墟坟场本身的“免疫系统”，清除着一切不属于“死亡”的异物——比如，生命的气息！

成百上千的扭曲怪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尸鬼，从四面八方向着金属平台涌来！它们猩红的复眼、幽蓝的魂火、冰冷的电子眼，全部锁定了平台上那两团微弱的气息！粘稠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让冰冷的金属平台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平台上，纳兰雪的残魂在沉眠中本能地颤抖，那几缕属于姜太墟的生命光尘也急促地闪烁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

一道光！

一道纯粹、凝练、带着开天辟地般决绝意志的混沌之光，骤然从姜太墟那几缕核心光尘中爆发出来！

光并不强烈，却蕴含着一种“确立原点”的绝对存在感！它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将纳兰雪的残魂和自身光尘笼罩在内！

涌在最前面的几只机械血肉憎恶，它们的触手和骨刺在触及这混沌光幕的刹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构成它们躯体的混乱规则和污染物质，竟被这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之光强行排斥、净化！憎恶们发出痛苦的嘶吼，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猩红的电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疑不定的光芒。

然而，这光芒太微弱了！它源自姜太墟核心光尘最后的守护意志，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无法持久！仅仅抵挡了数息，光幕便开始剧烈波动、黯淡！

周围的怪物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光芒的虚弱，短暂的迟疑后，更凶猛的贪婪和恶意压倒了那本能的忌惮！潮水般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再次汹涌扑来！锋利的爪牙、腐蚀的吐息、污染辐射、精神尖啸…各种毁灭性的攻击如同海啸般砸向那摇摇欲坠的混沌光幕！

光幕剧烈闪烁，如同暴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光束，如同贯穿宇宙的审判之矛，毫无征兆地从归墟坟场最深、最黑暗的虚空中射来！

这道光束，精准地、无声地，命中了金属平台前方那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怪物集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湮灭。

光束所过之处，无论是狰狞的机械血肉憎恶、庞大的基因污染巨兽、翻涌的数据怨灵聚合体、还是枯槁的信仰僧兵…所有接触到光束的怪物，无论形态、无论构成它们的规则多么扭曲混乱，都在万分之一刹那内，彻底分解、崩解、化为最基础的、失去一切属性的粒子流，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尘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仅仅一击！

平台前方，被清空出一片巨大的、边缘无比光滑的扇形虚无地带！成千上万的归墟衍生物，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彻底归于寂灭！

剩下的怪物们如同被冻结，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它们猩红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源自本能的、最纯粹的恐惧！它们惊恐地望向光束射来的方向，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战栗的嘶鸣，如同羔羊见到了苏醒的狮王。

纳兰雪的残魂在混沌光幕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理解的力量所惊动，微微波动了一下。

姜太墟的生命光尘也暂时停止了闪烁。

死寂，再次笼罩。但这一次，死寂中弥漫的是无边的恐惧。

在平台前方，那被光束清空的虚无地带尽头，在那片最深沉的黑暗虚空中，一个轮廓，缓缓浮现。

它并非生物。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无数巨大、冰冷、棱角分明的暗金色金属块垒砌而成的、倒悬的金属山峰！山峰庞大到难以想象，仅仅显露出的冰山一角，其体积就远超之前所见的任何星辰残骸！山峰表面布满了巨大而规则的几何切割面，每一个切面上都刻满了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符文阵列！这些符文阵列并非静止，而是在永恒地变幻、重组，散发出掌控一切规则的冰冷威严！

在倒悬山峰的最底端，取代了山尖的位置，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无比的暗金色齿轮！齿轮的每一个齿尖，都镶嵌着一颗如同恒星般燃烧的、散发着不同法则波动的核心——有燃烧着秩序之火的、有流淌着时间之沙的、有凝结着空间晶壁的…其中一颗核心，赫然散发着与之前“弑天引擎”同源的、冰冷无情的抹杀意志！

刚才那湮灭万物的光束，正是从这颗代表“抹杀”的核心中射出！

倒悬的金属山峰无声地悬浮着，如同一座镇压诸天万界的墓碑，又像一尊沉睡了无数纪元后苏醒的、掌控终焉的神祇王座！

它那巨大齿轮上，代表着“抹杀”的核心微微转动，冰冷无情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金属平台，精准地锁定了混沌光幕内——姜太墟那蕴含着“混沌原点”与“变量”本质的生命光尘！

一个冰冷、宏大、如同宇宙法则本身宣判的声音，直接在纳兰雪的残魂和姜太墟的光尘意识中响起，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

“检测到高危混沌变量源…坐标：归墟坟场，第七万九千六百四十一号观测平台…威胁等级：终焉…执行指令：彻底净化！”

“弑天者…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