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快。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操场上的积水映照着逸夫楼顶残缺的护栏，像一块破碎的镜子，反射出扭曲的天空。二（3）班的教室里总是在下午的自习课时出现细碎的响动，有细心的同学发现，课桌的缝隙里会渗出暗红的血丝，那景象，与三年前那个穿着红裙的女生摔碎在水泥地上的场景惊人的相似。
林小夏站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作为刚转来的学生，她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蒙蒙细雨，给教室蒙上一层灰白的滤镜。她注意到自己的课桌横梁上卡着一枚红色的水钻发卡，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小夏伸手去够那枚发卡，却在这时，整排课桌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她惊愕地发现，三十七双鞋带同时崩开，散落一地。“别碰我的星星！“带着哭腔的童音在耳边炸响，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小夏猛地抬头望向教室前方的黑板，左上角的监控探头玻璃罩里，赫然凝结着一枚血掌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讲台上方的电风扇——那里，一个穿着红舞鞋的幽灵正倒挂着，破碎的裙摆垂落成猩红的瀑布，露出脖颈间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雨滴打在积水中的声音。小夏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一定只是错觉。但那双红舞鞋太过鲜艳，太过真实，就像是三年前那个夏天，她亲眼所见的那双。
三天后。
小夏站在学校的储物柜前，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最深处那个上了锁的柜子。她记得，就在那里，有人说过藏着2019届的毕业照。那一年，一个叫唐果的女孩穿着红舞鞋站在合影的边缘，胸前的名牌上赫然写着“唐果“二字。
她轻轻推开门，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飘舞。终于，在最深处，她找到了那个生锈的储物柜。柜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小夏小心地翻找着，最终，她找到了那套芭蕾舞服，已经发霉变黄，但在领口处，别着一枚与课桌上的款式相同的水钻发卡。
当小夏用纸巾擦拭发卡时，整栋教学楼突然停电了。黑暗中，她仿佛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三十七双红舞鞋在走廊上跳起胡桃夹子的舞步，那节奏诡异而急促，就像是死亡的韵律。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小夏发现自己站在顶楼的护栏前。晨光穿透薄雾，她分明看到护栏上新鲜的抓痕，而在自己的座位上，唐果的幽灵正专注地把沾血的橡皮切成星星形状。窗外，半截断裂的安全绳随风摇晃，和三年前捆住少女脚踝的那根一模一样。
小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水钻发卡，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个梅雨季节的黄昏，想起课桌震颤的瞬间，想起监控探头上的血掌印，想起电风扇上倒挂的红舞鞋，想起脖颈间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永远不会真正过去。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那些撕心裂肺的仇恨，那些绝望至极的尖叫，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就像教室里永远渗不完的暗红血丝，就像课桌上永远散不尽的鞋带，就像走廊里永远跳不完的胡桃夹子。
小夏握紧了手中的水钻发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做一个旁观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