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墨舫谜骸

琉球乌木画舫的桅杆在晨光中析出盐霜。

裴昭的冰蚕丝缠住《徐福东渡图》的玉璧缺口,墨色突然倒流——血帆上的童男童女竟齐齐转头,眼眶里游动着《千里江山图》失踪的渔夫。

“戌时三刻。“薛挽星咳出靛青彩墨,指间捻着半颗眼球映出的画面:安阳公主的和亲船队在暴风雨中沉没,船体裂口处伸出数百只绘满符咒的骨手。

甲板传来裂帛声。十二具锦衣卫尸首的胸腔突然塌陷,渔夫画像化作墨蛇钻出,蛇尾都系着琉球使团的赤玉腰牌。

墨蛇入水的刹那,整条秦淮河沸腾如煮。

裴昭斩开最近那具尸体的飞鱼服,衬里金线绣着的《百鬼夜行图》正在蠕动——夜叉的脸变成薛挽星,判官的笔竟是自己的绣春刀。

“不是朱砂。“他蘸取图上游魂的“血迹“,舌尖尝到深海咸腥,“是琉球进贡的砗磲粉混着鲛人泪。“

薛挽星突然扯开尸体的头皮。颅骨内侧密密麻麻刻着《兰亭序》,字迹随脉搏起伏:“他们在用锦衣卫的脑髓养书魂...唔!“

未竟的话语被剧痛掐断。她后背钉着的七枚骨针突然暴长,针尾黄符显出血字——**“子时将至,归墟门开“**。画舫甲板应声裂开,露出底层货舱:三百口琉球漆箱堆叠成塔,每口都渗出混着金粉的脓血。

裴昭劈开漆箱的瞬间,怀表链条突然绞住他手腕。

鎏金表盘迸裂,无数墨色手臂将他拽入《徐福东渡图》——波涛间五千童男童女正在融化,他们的血肉凝成新的岛屿,而岛屿的形状赫然是传国玉玺的蟠龙纹。

“这是永乐帝派郑和下西洋的真正目的。“薛挽星的声音从墨色深处传来。她踩在徐福的冠冕上,脚下踩着半截画魂宗主的脊椎骨,“他们在海外复刻《大明疆域图》,用活人...“

幻境突然扭曲。

本该死去的安阳公主从浪涛中升起,凤冠下没有脸,只有不断变换的《历代帝王图》。当她伸手触碰裴昭时,怀表里的姐姐画像突然尖叫:“别碰!那是用你血脉画的诱饵!“

现实中的画舫货舱开始坍塌。

薛挽星撕下《百鬼夜行图》吞入腹中,皮肤瞬间爬满判官笔迹。她蘸取脓血在舱壁疾书,写出的竟是建文四年诏狱的密档——那些被诛十族的文臣,正从字里行间爬出化作墨灵。

“用这个!“裴昭将冰蚕丝刺入自己右眼。阴阳瞳炸开青焰,将三百漆箱烧成灰烬。灰烬中浮出一枚珊瑚扳指,内圈刻着苗疆巫祝的蝶翅图腾。

扳指套上薛挽星拇指的刹那,归墟墨海突然静止。

无数苍白手臂从墨色中伸出,每只掌心都睁着裴昭的阴阳瞳。他们异口同声地呢喃:“快走,徐福的船要沉了...“

画舫龙骨发出龟裂之声。

裴昭的冰蚕丝在虚空中织出星图,却发现《徐福东渡图》的岛屿正在吞噬星斗。薛挽星咬破舌尖,以血为墨点向徐福空洞的眼眶——

“住手!“

安阳公主的幻影凄厉嘶吼,凤冠炸开三千青丝。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千里江山图》的渔夫,他们手持的却不是渔网,而是锦衣卫的冰蚕丝。

血墨坠入徐福左眼的瞬间,整幅东渡图开始崩塌。裴昭怀表里的姐姐画像突然伸手,将两人推出幻境。回到现实的刹那,他们看见太庙方向升起黑龙卷——传国玉玺的蟠龙,正从玉质中挣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