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实验室里飘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和洋葱表皮的味道。
这节课是观察植物细胞结构。唐果果、宋温暖，还有平时比较安静的女生高淼分到了一组——她们共用一台显微镜。
唐果果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撕取洋葱内表皮。
“果果你手真稳！”宋温暖化身不要钱的夸夸机在旁边小声夸。
“嘘，别说话，要轻拿轻放。”唐果果内心暗爽，但头也不抬，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
她模仿老师，成功撕下一小片近乎透明的表皮，小心地铺在载玻片上，滴上碘液，盖上盖玻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搞定！完美制片！
她心里的小人叉腰得意了一下。
“哇，好薄！”高淼也凑过来看。
“来来来，我先看！”宋温暖迫不及待地把眼睛凑到目镜上，“哇！看到细胞壁了！好清楚！果果你好棒啊！”
唐果果嘴角弯起，带着点小得意，正准备装一把，指导她们观察细胞核的位置。
一个阴影笼罩了她们的操作台，唐果果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又装不成了。烦死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装王？
赵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结构复杂的便携式高倍显微镜，金属外壳闪着冷光。
“果子，用这个。”
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个“高级货”往她们桌上一放，差点碰倒高淼手边的染色瓶，笑得自得，“看得更清楚，还能拍照录像，比你们这老古董强多了。”
唐果果看着自己那台朴实无华但被擦得锃亮的显微镜，又看看那个突兀的“入侵者”，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大哥，我们是观察洋葱表皮，不是研究火星陨石坑！
她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迅速挂上那副标准的、带着点困扰的微笑表情：“赵耶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
“不过什么？”赵耶直接打断，带着点“你们不识货”的不耐烦，伸手就想把唐果果刚刚精心制作好的玻片拿起来，放到他的高级显微镜下，“用我这个，保准看得一清二楚，省得你们在这挤着看。”
就在赵耶的手指即将碰到玻片边缘的瞬间，唐果果的手像装了弹簧一样，“嗖”地一下按住了载玻片的另一端。
动作快、准、稳，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感。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笑容，眼神却异常坚定：“赵耶同学，这个玻片很薄的，手上有汗或者用力不均匀容易捏碎。还是我们自己来吧，小心点好。”
赵耶的手僵在半空，被这软钉子碰了一下，有点讪讪地缩了回去，嘟囔了一句：“……行吧，你们女生就是心细。”
他自觉掉了面子，不自在地拎起显微镜跑去和其他同学暗戳戳炫耀去了。
但这语气……唐果果心里的小本本又默默记了一笔：呵，男人。
帅歌走路没声，他跟个兰陵王一样靠近唐果果，站在她后面，没看赵耶那台高级显微镜，目光直接锁定在唐果果刚放上显微镜载物台的玻片上。
他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评估”她的操作。
唐果果调整好焦距，清晰的洋葱细胞图像呈现在视野中。宋温暖和高淼立刻兴奋地轮流观察。
当轮到高淼时，她有点紧张，调焦旋钮转得不太稳。
“小心点，慢点转。”唐果果轻声提醒，声音温和。
帅歌却在这时开口了，声音不高：“果果，你刚才撕取表皮时，边缘有点卷曲。还有，碘液浸润的时间稍短了点，细胞核染色不够深。这样会影响观察效果。”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在挑剔唐果果刚才引以为傲的“完美制片”。
卷曲？我撕得明明很平整！染色不够深？明明刚刚好！
唐果果内心弹幕疯狂刷屏，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对着目镜里的图像点了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嗯，谢谢帅歌同学提醒，下次注意。”
下次也不会注意！
轮到唐果果自己看时，她忽然发现视野边缘有一个特别清晰的、细胞壁结构非常典型的细胞。她心里一乐：
哟！小宝贝，长得真标致！
她下意识地想把目镜稍微转个角度，让宋温暖和高淼也能欣赏到这个“明星细胞”。
就在她手指刚搭上显微镜筒时，帅歌的声音再次响起：“果果，不要随意移动镜筒。会破坏已经调好的焦距和光路，影响其他同学观察。”
他的手甚至微微抬起，似乎想阻止她的动作。
唐果果的手指停在冰冷的金属筒上，一股强烈的憋闷感瞬间顶到喉咙口。
我就想转个几度！又不是要把显微镜拆了！用得着吗？！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
她没回头，也没辩解，只是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慢镜头的速度，极其轻微地、让人几乎难以察觉地将目镜筒转动了那么一丝丝——刚好让那个“明星细胞”落入了旁边宋温暖的视野中心。
“哇！果果快看这个！好清楚！”宋温暖立刻惊喜地叫起来。
高淼也凑过去看：“真的！这个细胞好漂亮！”
唐果果这才收回手，她甚至对着帅歌的方向，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带着点“我什么都没做”的茫然眼神。
帅歌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唐果果拿出素描本，对着显微镜下的图像，专注地描绘着。她笔触细腻，线条流畅，画得又快又好，甚至给一个细胞核偷偷加了一副小小的、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墨镜。
酷仔细胞！
她心里乐了一下。
赵耶百无聊赖地在旁边晃悠，他那台高级显微镜完全成了摆设，忍不住又凑过来看唐果果的画：“画得还挺像。不过用我这个拍个照，直接打印出来多省事？又快又准。”
唐果果很烦，活人微死，头也不抬，笔下不停，声音却压着火气温温软软：“画画也是一种观察和理解的过程呢，赵耶同学。而且，”她顿了顿，笔尖在“墨镜细胞”旁边点了点，画了个问号，语气带着点天真的疑惑，“打印机能打印出细胞‘思考’的样子吗？”
但我能画出，嘻嘻。
她内心补充道。
赵耶被她这不着边际的“思考细胞”噎住，一时语塞和不解。
帅歌在一旁，看着唐果果笔下那个线条生动、甚至带着点抽象趣味的细胞图（虽然没看到墨镜），再看看自己组员画的刻板标准图，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下课铃响。唐果果迅速而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素描本小心地合上，铅笔橡皮归位，一副乳腺都通了的舒畅样。
“走啦走啦！”宋温暖拉着高淼。
“嗯！”唐果果应了一声，背起书包。
经过赵耶那台孤零零的高级显微镜时，她目不斜视。经过帅歌身边时，她脚步轻快，甚至几不可闻地、极其自然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欢快的旋律小片段，仿佛只是心情不错。
宋温暖立刻捕捉到了，凑近挤眉弄眼：“哟，果子，心情挺好？”
唐果果眨眨眼，一脸无辜：“有吗？哦，可能刚才看到一个细胞长得特别……规整。”她把“规整”两个字咬得有点俏皮。
两人并肩走出实验室。身后，赵耶看着自己那台派不上用场的昂贵设备，一脸不爽。帅歌则站在原地，看着唐果果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组员那张毫无生气的标准细胞图，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
班长吹了声口哨，对旁边同学说：“嘿，看见没？唐果果刚才画图时，偷偷给细胞画了个笑脸！我瞄到的！绝了！”
唐果果当然不知道身后的议论。她只是脚步轻快地走在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
她摸了摸书包里那本画着“墨镜酷仔细胞”的素描本，又想起赵耶被“思考细胞”噎住的表情，还有帅歌那副想管又没管成的憋屈样，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一个真实又狡黠的弧度。
别以为我好奇你们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哼，我的显微镜，我的玻片，我的细胞图，反正又不交，我爱怎么画怎么画！
她手边的小本本已经贴上一个戴着墨镜的洋葱细胞裁图，旁边标注：
今日成就：成功守护玻片主权+培育“思考”细胞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