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韩泽谦说“明天见”后的几天，陈曦都没再见到他。

这难得的清净让她松了口气，每天都早早下班，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公寓就往家赶。

这天她路过水果店，看到打折的苹果比平时便宜不少，挑了几个最新鲜的，想着回家好好解解馋。

爬上郊区阁楼的楼梯时，陈曦还惦记着洗苹果的事，却在看到家门的瞬间僵住了——本该锁好的门，手柄断了，虚掩着一条缝，月光透过门缝照在地板上，映出凌乱的鞋印和碎玻璃渣。

“哟，可算回来了。”

张贤那张油腻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手里晃着根钢管，身后还跟了两个陌生男人。

陈曦吓得后退半步，苹果“啪嗒”掉在地上，滚进黑暗里。

“怕什么？哥又不会吃了你。”张贤咧嘴一笑，黄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利息是收到了，但你爸欠的债像座山，你指望那点钱就能清账？我看你是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把哥忘了吧？”

“我没有！”陈曦声音发颤，“本金和利息我都按时转账了！”

“呸！那点钱够塞谁的牙缝？”张贤不耐烦地啐了口唾沫，冲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只听“哐当”一声，厨房里的炒锅连同碗碟砸在地上，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陈曦尖叫着抱头蹲下，耳边是张贤得意的笑：“你爸当年跟我称兄道弟，现在他女儿倒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像什么话！”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陈曦被张贤揪住头发，头皮传来剧痛。

她挣扎着去掰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扇了个耳光，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

“给我搜！”张贤踹了她一脚，两个男人立刻冲进狭小的房间，把衣柜里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抽屉也被拽出来倒扣在地上。

看着家里被砸得一片狼藉，陈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突然，一个男人踢开床底的木箱，拽出了那个用旧布包裹的小提琴盒。

“啊！不行！”陈曦猛地站起来，伸手去抢，却被张贤再次揪住头发按在地上。

“嗬！一碰这个就激动，很宝贝？”张贤用牙签剔着牙，嘴角勾起诡笑，“拿去卖了抵债怎么样？看你这样子，这琴挺值钱吧？”

“别碰它！求你了……钱我会给的，求你别碰我的琴……”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被扭得生疼，却死死盯着那把琴。

这是母亲送她的成年礼，是她藏在心底的梦想。

就在这时，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在满地狼藉和小提琴被要挟的绝望中，那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张贤不耐烦地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韩泽谦。

“哟，这是谁？男朋友？”张贤把手机怼到陈曦面前，“还是哪个冤大头？”

他晃了晃手机，见陈曦的目光始终锁在小提琴上，压根没理会他的嘲讽，顿时来了脾气，冲拿琴的男人下巴一扬：“把那玩意儿砸了。”

“不要！”陈曦尖叫着扑过去，却被张贤死死按住。

眼看男人扬起小提琴就要往地上砸，她绝望地抓起张贤手里的手机，几乎是嘶吼着喊出那句话：“韩泽谦！救救我！求你帮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韩泽谦低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怎么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陈曦的舌头像打了结：“我……我家……”

“你动我书房的桌子了？好像少了份文件。”韩泽谦的语气漫不经心。

张贤在一旁听得烦躁，踹了椅子一脚：“磨磨蹭蹭的，砸了砸了，没意思！”

“别砸！”陈曦彻底慌了，对着手机哭喊，“他们要砸我的小提琴！那是我妈给我的……求你了，韩泽谦，帮帮我……”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只有背景里隐约的车流声。

张贤和那两个男人在一旁嗤笑，摔碎东西的声音不断刺进陈曦的耳朵。

她跪在地上，看着母亲送的琴盒被男人的脚踩出裂痕，琴弦“嘣”地一声弹断，眼泪终于决堤。

“你长得漂亮，我就得帮你？”韩泽谦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希望瞬间破灭。陈曦的脸“唰”地白了。张贤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看，你那‘男朋友’也不管你，怎么办呢陈曦？”

男人手里的小提琴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琴身磕出一道深痕。

那是她曾经在舞台上发光的伙伴，是母亲省吃俭用买下的梦想，如今却被如此糟蹋。

陈曦猛地抢过张贤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中，可那头只剩下忙音。

她盯着黑掉的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怨恨、绝望、屈辱……

种种情绪像潮水般涌上来。

就在男人抬脚要踩碎琴身时，陈曦突然抬起头，对着手机听筒，用颤抖却清晰的声音说：

“韩泽谦……我答应你。”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的‘漂亮事’……我做，我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什么都做。”

“所以……求你，救救我的琴。”

阁楼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喘息声，和张贤错愕的表情。

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地上那把伤痕累累的小提琴上，也照在陈曦泪流满面的脸上。

她知道，从说出这句话开始，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