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父，该喝药了

是夜，墙影晃烛。

一旁低矮的土墙旁，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少女忙着配药，露出的白皙肌肤上，爬满了红色的鞭痕，她身上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哪户穷苦人家的女儿。

少女清丽的小脸上沾了不少煤灰，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她身上那股超尘出仙的气质。

陆明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精神恍惚，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忆起前世宿慧的事实。

还是好痛······

脑海中杂乱的信息愈发清晰，像是镜面被打碎后，一块一块，重新拼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天上剑仙以红尘剑心挥出一剑，叩问天门。

盖世武圣倒卷无垠东海之水，漫灌八荒。

绝代儒仙以一点墨汁浸染万里山河绘卷，暗含凶机万点。

以上，全部没有。

这些都是茶楼说书先生所讲的话本故事。

事实上，目之所及，唯有蝇营狗苟。

单说这清河镇。

几个追名逐利之人，偶然踏了仙途，延了几年虚寿，便开始欺压常人，做那鱼肉百姓的龌龊勾当。

前身正是其中一员。

借着祖上传下的功法，吐纳养息了几年，连筑基的门槛都没有迈入，便已在清河镇小有名望。

转眼，寿至百年，垂垂老矣，修为也日渐衰微，年轻时得罪的仇家寻上门来，将他打至重伤。

又因平素挥霍，连购置进补丹药的银子也没剩下，一口气吊到今日，好歹是死了。

“云儿，药呢？”

陆明浑浊的眸子微微一动，正背着身子配药的云儿被吓得一哆嗦，差点失手打碎瓦罐。

“马，马上就配好了······”

说罢，她捧着一个破旧的瓷碗，递给了陆明。

粗麻布裁成的衣服不太合身，递出瓷碗时，细瘦的手腕露了出来。

陆明伸手接过茶碗，氤氲的热气扑在面上，他扭头又是一阵咳嗽，却没有立刻服下碗中汤药，而是看向面前徒儿。

四目短暂相对，云儿本就惊慌的眼神更加闪躲，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的猫崽。

忽的，陆明怔了怔。

倒不是因为女徒弟。

而是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一块半透明面板。

一行行小字于其上排开。

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在旁人的视线中，就是一团空气。

愣了片刻，陆明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终于来了······”

【寿元（100/101）】

【境界：引气后期（95/100）】

【体魄：炼皮（10/1000）】

【灵根：金木水火土】

【丹道：凡品一阶（15/20）】

【丹方：无】

【心经：《纳气经》（45/100）】

【功法：《望气术》（10/200）】

【可用天毒点：0】

“天毒点？是要服毒吗······”

“可以加点，这倒是个好消息，不然我这身子也撑不了几天。”

“况且，修仙世界，要么有背景，要么有机缘，二者都不占，就是再刻苦努力修炼，也只能是自我感动，起不到任何作用。”

再次低头，看向那碗散发着雾气的热汤，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药里的毒素此刻被具象化了，一点淡淡的绿色笼罩在药汤表面。

品质最差的毒草散，运气好能毒死未经修行的成年人。

想必弄到这种品质的毒药，已经是小丫头的极限了。

陆明没有犹豫，将药汤一饮而尽，温润的口感在发涩的口腔中扩散，一点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被褥上。

很快，肠胃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似乎要将陆明的五脏六腑都给撕裂开来。

好在疼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下一刻，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传来，药力被化开。

面板上的天毒点，从“0”变为了“5”。

目不转睛的看着陆明将茶碗里的汤药喝光，云儿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几分。

她压根不知道，这些都被陆明看在眼里。

对这个便宜徒弟会下药害自己，陆明没有半点意外。

或者说，这才是人之常情。

一个月前，云儿被卖给了前身当徒弟，三吊铜钱的价格，差不多能买一扇猪肉。

名义上是收了个徒弟，实则是雇了个佣人，或者说奴隶。

不仅不传授家学，还整天将其呼来喝去，稍有不称心之事，便会肆意打骂。

那时她便认了命。

贱命一条，已经给父母换了钱两，要打要杀，只得任由前身处置。

可前身不止想要她的命。

麻绳专挑细处断，前些日子闹灾荒，附近的流民逃窜到清河镇，杀了云儿父母，掠走仅剩不多的钱财，清河官府亦不作为。

不幸之中的万幸，云儿的妹妹小青侥幸逃过一劫，一个人不知躲到了哪里。

正值前身被仇家打伤，购置进补的丹药还缺银两，于是动起了歪心思，想找云儿逼问出小青的下落。

照前身打算，若将两名未经人事，容貌可人的少女，卖到那烟花巷陌之地，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是前身将云儿吊起来打了一天，没问出小青的下落，反倒是把自己的身子给累垮了。

也是那时，云儿才动了药死前身的心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犯错的是前身，我又何其无辜，要不是觉醒了面板，我恐怕已经被这丫头药杀了。”

不过陆明也没打算事后算账。

他将茶碗放到了一旁，想了想，看向云儿，道：“身子好些了，明日为师去街巷砍些排骨，与你来吃。”

云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清亮的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似乎是在暗恼毒草散没能毒死老东西，又似乎在惊诧陆明态度的转变。

“竟然没能毒死······一枚铜板求来的毒药，果然不妥。”

“明日吃排骨······这老东西何时这么好心过，怕是断头饭······”

她心头一凉。

不过转念，陆明应该是放弃了寻找小青的打算，打算只将她给卖了，想到这里，又安心了些许。

“老东西拿到银子后，我就上路，今晚最后见小青······不，见不得。”

云儿强忍住想哭的冲动，瓮声瓮气地道了句“谢过师父”。

随后，她便继续在屋子里收拾了起来。

陆明也没再理会她，兀自坐着，看向眼前面板。

“面板还是处于无法加点的状态，换算起来，就是十比一的比例，得10点天毒点才能选择一项进行加点。”

“不行，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最后一口气，能不能撑过今夜都两说。”

想到这里，陆明艰难起身下床，于床底锁着的木箱中摸出一个脏旧的钱袋，排出几吊铜钱，在云儿惊疑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