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璃初醒

第一节:混沌归流**

冰冷!窒息!黑暗!

这是苏婉青意识沉沦前最后的感知。

然而,就在那缕残存的意识即将被无边的潭水彻底冻结、碾碎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温暖力量,如同自鸿蒙初开时便存在的母体怀抱,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了她不断下沉的躯体。

嗡——!

那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古老箴言——“混元归位”——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她沉寂了十八年的意识海核心轰然炸响!

不是声音,而是意志!是法则!是混沌初分时最本源的呼唤!

轰隆!

苏婉青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不再是冰冷的潭水,而是由无尽璀璨星光、破碎的时空碎片、以及难以理解的玄奥符文组成的风暴中心!她的身体在风暴中悬浮,那混沌色的光芒(混元珠)已彻底融入她的胸口,化作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深深烙印在丹田气海的位置。

温暖的力量以此为源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刷过她四肢百骸的每一条细微经脉!那是比冰水刺骨更强烈的冲刷,带着一种霸道无匹的、重塑一切的意志!

“呃啊——!”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疯狂穿刺、搅动!骨骼在呻吟,肌肉在撕裂,血液在沸腾!这是凡胎肉体无法承受的、来自混沌本源的改造——洗筋伐髓!

痛苦让苏婉青残存的意识在风暴中剧烈挣扎、嘶吼。然而,比这肉身重塑之痛更猛烈千百倍的,是紧随其后涌入她脑海的、足以撑爆星辰的庞大信息流!

**第二节:记忆狂潮**

不再是零星的、模糊的梦境碎片。

是真实的、浩瀚的、跨越了无尽岁月的记忆洪流,冲破了尘封的壁垒,汹涌而至!

她“看”到了:

***仙界的琼楼玉宇,霞光万丈,仙鹤齐鸣。**她高坐于云台之上,下方仙娥起舞,群仙朝拜。她是青璃仙尊,执掌一方仙域,尊贵无双。

***残酷的仙魔战场,尸横遍野,法则崩碎。**她手持青璃仙剑,剑光所至,群魔授首。但魔潮无边无际,同袍不断陨落,仙血染红了苍穹。

***那张狰狞扭曲、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面孔——万劫魔尊!**他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体内散发柔和光芒的源核,那目光中的毁灭欲念,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

***最后的决战!**燃烧的本源,撕裂的空间,同归于尽的决绝!那毁天灭地的光芒,魔尊不甘的咆哮,自己仙躯寸寸瓦解的痛楚与解脱……以及最后那一缕被源核之力包裹,坠向无尽黑暗深渊的残魂……

“不——!!!”

巨大的痛苦、滔天的恨意、无尽的孤寂与苍凉……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苏婉青的意识核心!那不是旁观者的记忆,是她亲身经历的、刻入灵魂最深处的烙印!属于“青璃仙尊”的情感与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被混元珠的力量彻底点燃、引爆!

“万劫!!”一个冰冷、威严、饱含无尽杀意的名字,在她灵魂深处无声地咆哮!那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浓烈,几乎要撕裂她刚刚复苏的灵魂!

与此同时,海量的信息也在疯狂涌入:仙界秘闻、无上功法(《青璃仙经》)、丹道、阵道、器道、符文、法则感悟……如同星辰般浩瀚的知识体系,在她脑海中飞速重组、烙印。

痛苦与混乱达到了极致!

她的意识在风暴中沉浮,属于“苏婉青”的十八年平凡记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这仙尊记忆的滔天巨浪反复冲击、淹没。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在激烈碰撞、融合。

我是谁?

我是苏婉青?那个在渤海城长大,安静内向的大学生?

我是青璃?那个为守护仙界、与魔尊同归于尽的仙尊?

剧烈的冲突让她意识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丹田处那混沌色的漩涡(混元珠)微微一震,散发出一股温和而包容的混沌气息,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狂暴的记忆风暴。它引导着两股意识,并非吞噬,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开始融合、梳理。

痛苦依旧存在,但混乱在消退。属于“青璃仙尊”的浩瀚记忆、刻骨仇恨、无尽智慧沉淀下来,成为她灵魂最核心的基石。而属于“苏婉青”的十八年尘世点滴——父母的慈爱、林薇薇的笑脸、校园的铃声、书本的墨香……这些平凡却鲜活的记忆,如同柔韧的藤蔓,缠绕在基石之上,带来一种奇异的锚定感和……温度。

“我……是苏婉青。”一个清晰的意念在混沌中升起,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却无比坚定,“亦是……青璃!”

**第三节:潭底遗珠**

当意识风暴逐渐平息,苏婉青(青璃)终于能“内视”自身。

丹田气海中,混元珠所化的混沌漩涡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却源源不断的精纯混沌灵气,滋养着她被改造一新的身体。经脉拓宽坚韧了数倍,骨骼隐隐透着玉色光泽,五脏六腑生机勃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虽然修为尽失,但这具凡躯的根基,已被混元珠强行打造成了最适合修行的“混沌灵体”雏形。

她的意识扫过四周。身体依旧悬浮在冰冷的潭水深处,但那股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早已消失无踪。混元珠的力量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极薄的、肉眼难辨的混沌光膜,隔绝了水压和低温,甚至从水中分离出微弱的氧气供她呼吸。

她缓缓睁开眼。

那双曾属于十八岁苏婉青的、带着些许迷茫和清冷的眸子,此刻已彻底变了模样。

深邃!如同蕴藏了万古星辰,流转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与冰冷。一丝属于上位仙尊的威压,尽管极其微弱,却已悄然凝聚。清澈的潭水无法阻挡她的视线,她能清晰地看到水底嶙峋的怪石、摇曳的水草,以及……不远处,潭底最深处,那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古老祭坛遗迹。祭坛中央,原本放置混元珠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槽。

混元珠,便是遗落在此的至宝。是她重获新生的契机,也是未来复仇的唯一希望!

一丝冰冷的、属于青璃的锐利目光扫过那祭坛。她能感觉到祭坛残留的古老气息,与混元珠同源,但更驳杂,似乎曾封印过不止一件东西。这里,绝不简单。

但现在,还不是探究的时候。

她感知到了水面之上传来的剧烈波动——焦急的呼喊,重物入水的声音。

**第四节:水面惊鸿**

“婉青!苏婉青!你在哪?回答我!”

“快!快救人啊!”

“周子轩!你小心点!”

水面之上,早已乱成一团。

林薇薇哭得撕心裂肺,瘫坐在湿漉漉的岩石上,被几个女同学死死抱住。张浩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刚才似乎是他和王雪打闹时脚下打滑,不慎撞到了苏婉青。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毫不犹豫跳入冰冷潭水的身影——周子轩!他水性极好,此刻正憋着气,一次又一次地扎入深水区,焦急地搜寻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绝望的气氛在弥漫。林薇薇的哭声渐渐微弱,只剩下无助的抽噎。

就在这时——

哗啦!

距离周子轩不远处的水面,突然破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沉睡的人鱼苏醒,缓缓从幽深的墨绿色潭水中升起。

水珠顺着她湿透的乌黑长发滚落,滑过她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滴落在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上,晕开深色的水痕。阳光重新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正是苏婉青!

“婉青!!”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尖叫。

“苏婉青!”还在水中搜寻的周子轩猛地抬头,看到安然无恙浮出水面的女孩,巨大的惊喜让他几乎忘了换气,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但眼中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几乎要溢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静静地浮在水面,没有挣扎,没有呛咳,甚至……没有大口呼吸。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不再是之前的空茫疏离,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幽邃。那目光缓缓扫过岸边惊愕呆滞的同学,扫过激动落泪的林薇薇,扫过水中狼狈咳嗽却满眼关切的周子轩。

那目光,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又夹杂着一丝刚刚复苏、尚未完全收敛的、属于仙尊的冰冷威仪。仿佛她不是刚刚从溺亡边缘被救回的落水者,而是一位……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存在。

这诡异的气氛让岸边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连林薇薇的狂喜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

苏婉青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岸边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槐树下。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色休闲装,气质卓然,与周围学生格格不入。他似乎在事发前就已经在那里,只是被混乱的人群忽略了。

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锋利,五官深邃如雕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震动,牢牢锁定着水中的苏婉青。

四目相对!

轰——!!!

如同两颗星辰在灵魂层面轰然相撞!

苏婉青那刚刚平复的意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强烈到无法抗拒的悸动与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让她那冰封般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是他?!那个在图书馆……不,不对!这种源自灵魂的共鸣……远胜于图书馆那次模糊的感应!

几乎是同时,那古槐树下的男子,瞳孔亦是骤然收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暗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带着同样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刚刚从深潭中浮现的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气息,以及那双冰冷深邃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属于上位者的灵魂威压——与他血脉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印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在顾衍之(他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的心底无声响起。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紧紧缠绕在苏婉青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第五节:凡尘疑云**

“婉青!快上来!水里冷!”林薇薇的喊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对视和寂静。她虽然被苏婉青刚才的眼神吓到,但关心立刻压过了惊疑。

周子轩也反应过来,奋力游过去,想要扶住她:“婉青,你没事吧?快,抓住我的手!”

苏婉青(青璃)瞬间收敛了眸中所有的异样。属于青璃的冰冷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潭般的幽静。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苏婉青,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没有抗拒周子轩伸来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拉向岸边。触碰到周子轩温热的手掌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因紧张和冰冷而微微颤抖。一种属于凡人的、鲜活的温度传递过来,与她体内流淌的混沌灵气形成奇异的对比。

在周子轩和林薇薇的帮助下,她湿漉漉地爬上了岸。林薇薇立刻用准备好的大毛巾将她紧紧裹住,声音带着哭腔:“吓死我了!婉青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你怎么在水下待了那么久?我们都以为……”

“我没事,薇薇。”苏婉青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她轻轻拍了拍林薇薇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安抚意味。她抬眼,再次看向那棵古槐树。

树下,空空如也。

那个让她灵魂悸动的男人,如同鬼魅般消失了。若非那残留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灵魂共鸣感依旧在体内震荡,她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幻觉。

“刚才……树下那个人是谁?”苏婉青状似无意地低声问林薇薇。

“啊?树下?”林薇薇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环顾四周混乱的同学,“哪有人?刚才太乱了,没注意啊。周子轩,你看到了吗?”

周子轩正忙着拧干自己衣服上的水,闻言也抬头看了看,摇摇头:“没注意。可能是路过的游客吧?婉青,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我真的没事。”苏婉青摇摇头,裹紧了毛巾,感受着体内混元珠缓缓流转带来的暖意,驱散了潭水的冰冷,“只是……水底下,好像有股暖流,托住了我。”她给出了一个勉强能解释她为何能安然无恙的理由。

暖流?周子轩和林薇薇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苏婉青确实看起来除了湿透和脸色过分苍白(实则是洗筋伐髓后的新生),并无大碍。

混乱的秋游草草结束。回程的车上,林薇薇紧紧挨着苏婉青,心有余悸地说着话。周子轩也坐在附近,关切的目光不时投来。

苏婉青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似乎疲惫地睡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意识正沉入体内,内视着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混元珠),梳理着脑海中浩瀚如烟的记忆碎片。

万劫魔尊的狰狞面孔、仙界崩碎的惨烈景象、源核爆炸的毁灭光芒……与父母慈爱的笑容、林薇薇叽叽喳喳的声音、课堂上的书本……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如同纠缠的藤蔓,在她灵魂深处疯狂生长、融合。

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燃烧,冰冷而炽烈。但身边林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