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半剪羽谋

寒冰殿沉重的玄冰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沉闷的巨响如同巨兽垂死的咆哮，震得穹顶悬挂的万年冰棱簌簌断裂，冰晶碎屑如雪崩般砸落地面，发出细密而刺耳的声响。殿内死寂，唯有林绯粗重如拉风箱的喘息，和她怀中敖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抽噎，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回荡，敲击出绝望的鼓点。

“玉儿…玉儿不怕…”林绯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她跌坐在冰冷的玄冰榻上，双臂却如同最坚固的囚笼，死死将儿子箍在胸前。那小小的身体冰凉得吓人，透过襁褓传来刺骨的寒意，青白的小脸上，细密的龙鳞正不受控制地浮现，每一片都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那是剧毒侵蚀龙脉的征兆！

“系统！”林绯在识海中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咆哮，血丝密布的眼死死盯着儿子颈侧那片蔓延的幽蓝，“解毒！立刻！马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紊乱响起：

【紧急警告！‘九阴锁脉散’已随冰水渗入太子龙脉核心！毒素与冰寒属性结合，强行拔除将彻底冻结龙脉根基，终生无法化形！】

你怎么不早说！那岂不是白镇压了？！！你大爷的系统！

【请宿主稳住情绪，系统推测唯一可行方案：需以宿主纯阳青龙精血为引，每日三滴，压制毒素扩散三日！同时辅以‘烈阳草’研磨外敷心脉！】

【倒计时开始：71时辰59分…58分…宿主，时间紧迫！】

纯阳龙血？烈阳草？

林绯的心猛地沉入万丈冰窟。她这具身体似有一丝远古龙神血脉，但产后元气大伤，精血亏损严重，三日九滴纯阳精血，几乎是要榨干她的命！而烈阳草…那是生长在万丈海沟熔岩裂隙旁的至阳灵草，龙宫药库或许有，但必然被蛇族牢牢把持！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殿门被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地叩响，三声之后，厚重的门扉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张堆满虚假关切、皱纹里都藏着算计的老脸探了进来，正是蛇族安插在龙宫太医署的首席——佘太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袖口绣着细密蛇鳞的药童。

“娘娘，”佘太医的声音滑腻如毒蛇游过枯草，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林绯怀中敖玉青白的脸上，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毒快意，“老奴奉龙王陛下谕旨，特来为小公主‘诊治’。适才游街惊扰，又饮了那来历不明的冰水，恐伤了小公主的凤体啊！”

他刻意加重了“小公主”和“谕旨”几个字，一步跨入殿内，身后的药童捧着药箱亦步亦趋。浓重的、混合着深海腥气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试图掩盖殿内残留的九幽寒潭水的阴冷。

林绯缓缓抬起头。她脸上所有的焦灼、痛苦、虚弱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冻结万物的死寂。那双眼睛，如同被鲜血浸透又投入万载玄冰的琉璃，冰冷、凶戾，直勾勾地钉在佘太医那张假慈悲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右手却无声无息地探入玄冰枕下。

锵啷！

一声清越刺耳的金铁摩擦声骤然撕裂死寂！一柄尺余长的玄冰匕首被林绯抽了出来。匕首通体幽蓝，刃口薄如蝉翼，散发着比这寒冰殿更凛冽的寒气。她甚至没有摆出攻击的姿势，只是随意地将那匕首横搁在膝头，冰冷的刃锋正对着佘太医的方向。

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十度。两个药童捧着药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娘娘…您…您这是何意？”佘太医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干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道，“老奴奉旨而来，全是为了小公主的安危！那冰水寒毒入体，若不及时驱散，恐伤及根本…”

“滚。”

林绯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扎进佘太医的耳膜，带着碾碎灵魂的杀意。

“或者，”她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幽蓝的刃锋在冰晶折射的冷光下流转着致命的寒芒，直指佘太医的眉心，“死。”

佘太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殿内的寒冰。他死死盯着那柄玄冰匕首，又看看林绯那双毫无人类情感、只有纯粹毁灭欲望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女人…她真敢！她连蛇婆都敢当众踹废！自己区区一个太医…

“娘娘息怒！老奴…老奴这就告退！这就告退！”佘太医再不敢多言半句，仓皇后退，脚步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寒冰殿，那两个药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药箱都差点脱手，狼狈不堪地跟着逃了出去。

轰隆！

玄冰巨门再次沉重地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

死寂重新笼罩。林绯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她猛地捂住嘴，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从指缝间溢出，在雪白的鲛绡寝衣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强行催动气势震慑佘太医，牵动了强行催动力量反噬的内伤。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撕扯着肺腑。低头看向怀中的敖玉，小家伙的抽噎似乎更微弱了，那片幽蓝的龙鳞已经蔓延到了耳后，小小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玉。

【滴！通感连接微弱恢复…检测到目标（敖玉）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毒素侵蚀加速…宿主精血压制需立即开始！】系统的警报冰冷而残酷。

林绯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疲惫与虚弱一扫而空，只剩下孤狼般的狠绝。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一滴，两滴…闪烁着微弱金芒、带着灼热气息的纯阳龙血，艰难地、珍重地滴落在敖玉冰凉的心口位置。

鲜血触及肌肤，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如同滚油滴入寒冰。敖玉痛苦地皱紧了小眉头，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呜咽，但心口那片蔓延的幽蓝，似乎真的被这灼热的龙血逼得停滞了一瞬！

“玉儿…撑住…”林绯脸色惨白如纸，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支撑着，“娘…带你杀出去…”

殿外，深海幽暗的阴影里。

佘太医惊魂未定地靠在冰冷的珊瑚礁上喘息，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他对着黑暗处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瘦长身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骨的恨意：

“那贱婢油尽灯枯！小孽种毒已入髓！姨母吩咐…今夜子时，‘剪羽’行动…务必干净！”

阴影中，一双毫无感情的竖瞳缓缓睁开，闪烁着冰冷残忍的光，如同潜伏在深渊的毒蛇，无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