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铜铃响破夜杀机,护心镜藏情意深
夜色沉沉,冷风穿堂。
苏檀坐在柳美人偏殿的矮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半块翡翠。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将她眼底的疑虑映得忽明忽暗——白日里库房外那道掠过屋檐的黑影,腰间玉佩的清响,当真与裴砚昨日系的墨玉坠子分毫不差?
“姐姐又在想三皇子?“小翠端着药碗从外间进来,见她盯着翡翠出神,便将药碗放在案上,“方才给柳小主送安神汤时,听值夜的张公公说,今夜宫禁比往日严了三倍,连御花园的巡更太监都多了两队。“
苏檀的手指顿了顿。
白日里李掌事被箭吓破胆,说出玉镯未丢的线索,转头就被青鸾殿的暗箭封口,连箭尾都沾着青鸾殿的金漆——这分明是要灭口。
可裴砚昨日说“保你无事“时,袖中图表露出“兵部“二字,难道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一劫?
“啪“的一声,她将翡翠拍在桌上。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窗棂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小翠刚要去关窗,忽觉后颈一凉,猛地攥住苏檀的手腕:“有人!“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闷响,榆木门板被踹得四分五裂!
黑衣刺客如夜枭般扑入,腰间短刀映着月光泛出冷光。
苏檀被小翠拽得踉跄,余光瞥见刺客眼里的狠戾——这不是普通的宫斗手段,是要她的命!
“铜铃!“苏檀反应极快,抄起桌边算盘猛力一拨,数颗算珠“嗖嗖“弹出,精准击中屋角悬挂的铜铃。“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划破夜空,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乱飞。
刺客的刀已近在咫尺,刀尖几乎要划破苏檀的额发。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黑影如苍鹰俯冲而下,短刃与刺客的刀“当“地相撞,火星四溅。
“苏檀,躲到我身后!“裴砚的声音裹着寒风灌进耳中。
他今日未着华服,只穿了件玄色劲装,发带松松系着,眼尾的红痣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苏檀这才发现,他手中的短刃正是昨日她替他算藏宝图时,他随手拨弄的那柄镶玉匕首。
“三皇子?“小翠吓得直往后缩,撞翻了药碗。
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两团缠斗的影子。
裴砚的动作比苏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快,刀光过处,刺客的衣襟被划开一道血口。
可那刺客竟像不知痛似的,反手抽出腰间软剑,直刺裴砚肋下。
“裴六!“裴砚低喝一声。
几乎是同时,外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穿青衫的裴六破窗而入,手中铁尺已经抵住另一名潜伏刺客的咽喉:“主子,解决了。“
原来还有后手!
苏檀后背抵着墙,掌心全是冷汗。
她这才看清,方才撞门的刺客不过是引她分心,真正的杀招在窗外——若不是裴砚及时出现,此刻她早已是刀下亡魂。
裴砚趁刺客分神,旋身一脚踹在对方手腕上。
短刀“当啷“落地,刺客踉跄着撞翻妆台,胭脂盒、翡翠簪子滚了满地。
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个瓷瓶,作势要砸。
裴砚眼疾手快,短刃划破他的手腕,瓷瓶“啪“地碎在地上,散出一股腥甜的药味。
“谁派你来的?“裴砚踩着刺客的手背,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冰锥。
刺客咬着牙不说话,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如蛇。
裴砚的短刃轻轻划过他的下颌,在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你该知道,我要查的事,没有查不出来的。“
刺客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渗出黑血。
苏檀瞳孔骤缩——他服毒了!
裴砚皱了皱眉,蹲下身扯开刺客的衣领,露出心口处一朵褪色的莲花刺青。“孙姑姑的人。“他低喃一句,转头看向苏檀时,眼底的冷意瞬间化软,“你没事吧?“
苏檀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她扶着墙站起来,指尖触到方才撞翻的妆匣,里面半块翡翠正泛着幽光。“我...我没事。“她声音发颤,却还是强撑着扬起下巴,“不过是几个毛贼,当我苏檀是软柿子么?“
裴砚被她这副嘴硬的模样逗得轻笑。
他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来是枚雕工精致的护心镜,镜面打磨得能照见人影,中央刻着缠枝莲纹,背面用细针密麻麻刻着一行小字。
苏檀凑近一看,竟是个“砚“字。
“昨日在兵器库挑的。“裴砚将护心镜塞进她手里,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铜的,能挡短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算我买你下回情报的定金。“
苏檀攥紧护心镜,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被烧毁的“兵部“图表,想起裴砚说“有些账才刚翻到第二页“时的眼神。
原来他早就在布局,连她可能遇到的危险都算进去了。
“为什么...“她喉头发紧,“为什么总护着我?“
裴砚没回答。
他转身走向窗口,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
月光落在他肩头,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你欠我的情报还没交。“他背对着她轻笑,“总不能让账本还没算完,会计就死了。“
话音未落,他已翻上屋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裴六弯腰捡起刺客的短刀,用帕子包好递给苏檀:“苏姑娘,这是证据。“又压低声音道:“主子昨日在青鸾殿外守了半夜,就怕有人对你动手。“
苏檀望着裴六离去的背影,掌心的护心镜渐渐暖了。
她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在妆匣最底层摸到个油纸包——是裴六方才塞进来的密报。
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刺客系孙姑姑私养死士,背后牵扯先皇年间旧妃势力,具体名录待查。
窗外传来打更声,“咚——咚——“敲得人心慌。
苏檀将密报折成小方块,塞进翡翠匣最深处。
护心镜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莲花纹与“砚“字交叠成一片。
她摸着颈间的旧疤,忽然想起裴砚跃下屋顶时,眼里那抹几乎要溢出的紧张。
原来,那个总爱用金银逗她、说“买情报“的三皇子,早就在不动声色间,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
晨雾漫进窗棂时,苏檀靠在床头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间小宫女碎碎念:“柳小主今儿个起得早,说要去御花园看新开的绿梅。
苏姐姐,您也该起来准备了...“
她揉了揉眼睛,将护心镜系在颈间。
铜镜里映出她的模样,发间的银簪歪了,却掩不住眼底的亮——有些账,该算个清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护心镜上投下莲花状的光斑。
苏檀正对着账本核对着柳美人的月例,忽听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苏姐姐!
青鸾殿的陈女官来了,说要找您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