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捐纳田地

一夜无话

回庄第二天,张天生如同往常一般修炼早课,在每日服用一剂“秘制九珍归元散”后,能感到修炼进度如同打了鸡血般进展神速,心中着实欢喜。

早间吃的是羊肉泡馍,这还是昨天留了一锅在灶间,汤里有大块的细嫩羊肉,浇上油泼辣子,吃的那叫一个爽利。

若是拿出来,也就散光了。

昨天荣归故里、大开祠堂这事儿办的体面,庄上的乡亲邻里哪个不交口称赞,都夸张小相公出息了,那是大大的威风。

“娘,眼看不久入冬了。孩儿想接您和秀儿到城里去住,身边也好有个照应,吃用甚的都方便,您看……”

“娘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庄上住着挺好。这圈里的猪,房里的牲口还有鸡,俺这家里家外哪里都少不了人。庄前庄后的有甚事儿都能搭把手,串个门儿也方便,在家待两天你自去吧,别惦记着家里,家里啥都有,都好着呢。”

“那就去小住几天,我给娘和秀儿置办两身入冬的衣裳,还有几床厚被褥和家里的物什,看着还缺什么?”

“三郎我儿,不要惦记着家里。家里啥也不缺,做好朝廷的差事就成了。还有这秋收当口,佃户交上来的租子要晒要收,哪里走得开?”

“那我叫几个人帮手,别让娘累着了。”

“哪里还须你动嘴,俺庄上人一发手都收齐了,给俺晒干了装好麻袋,全都摞到西厢房去了。娘就是在这里外照应下,又不用动手,还累甚么?”

“如此就好,这是原本应当的事儿。”

“三郎,家里什么都不缺,娘也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你在州城里尽心的当差就是,须勤谨着些,莫叫旁人说闲话。”

“娘亲放心,孩儿省的。”

吃了早饭,一家三口坐在桌边说着闲话,小妹秀儿没有如同往日般缠着,坐在一边听着母亲和三哥言语,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她想去城里,可却不敢言说,害怕被娘亲一顿打,就只能做个乖乖女。

正闲谈间

张三毛子从外间推门进来了,远远的就招呼道:“二娘在家吗?俺来找相公哥哥,今早没去上山打猎吧?”

“家呢,过来坐,与你三哥吃口茶。”张母笑着应声。

张三毛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唱了个肥诺,笑言道:“二娘捧杀了,在相公哥哥面前,哪有俺的座头?今日来却是有事儿,老宅太公那叫人呢?”

“有甚事?”张天生问了一句。

三毛言道:“昨天庄上有十几个上户下户邻里,就曾言道捐纳,能把田地放在相公哥哥举人名下,虽然不曾少了赋税的份子。却也少了许多毛捐杂税,也不需“折变”银子了。诸如经制钱、总制钱、月椿钱、酒茶盐醋专卖银子等等摊派,能多给家里留一些粮食,那总是好的。”

“哦,此事我知道。一应就在太公那里登记,录个簿子,就按照庄上盛举人捐纳的法子走就成了。这事儿我要过去一下,来了多少人?”张天生问了一句道。

三毛言道:“总有二三十人吧,能来的尽都来了。”

“那行,我们去一趟。”

张天生说着站起身来,与母亲招呼一声,便带着三毛子向老宅行去。

捐纳田地在乡间不稀奇,在大宋皇朝这当口,租种田地的佃户差不多交五成的租子,更苛厉的有6成或者7成。

除了这些

佃户还要缴纳朝廷的苛捐杂税,往往有田有地的上户,下户也吃不消,被逼的家破人亡大有人在,卖儿卖女也不稀奇。

每到灾荒的年景,逃难要饭的络绎于途,匪寇从生,想过个安稳日子也不得。

能够将田地捐纳在有功名的举人名下,每年缴纳四成例租,那么这些苛捐杂税和田赋就都不用交了,这被称为“客户”。

庄上盛举人家的二千多亩田就是这么来的,每年稳稳收个大几百石例租,简直羡煞旁人。

如今张天生也有了举人的功名,自然就有很多庄上的上户,下户前来投靠。

上户就是家中的田多一些,有个几十上百亩。下户就是家中的田少一些,有个一二十亩或者十亩,八亩。

地不够种的,再去租田种。

庄户人家不怕出辛苦,只要能够租些田来种,总能多些粮食糊口。

张天生不会坏了三台庄上的规矩,捐纳田租该多少就多少,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儿,送上门的银子没道理不拿。

走到大晒场的时候,很多庄上的乡邻已经看到张天生走过来,连忙脸上堆着笑容迎上来,那种谦卑发自内心。

不待大家开口,张天生就先大声言道:“各位乡亲,此事我已经与太公议过。举凡愿意捐纳者,到太公这里登记一下簿字,请盛举人做个见证,签下契约。不拘有多少,通通按照此前的成例办理。”

“小张相公仁义,我等莫口子感谢。”

“太好了,今年又能省下一份粮了,好歹能度过春荒。”

众人面有喜色的纷纷言道,当做是莫大的恩典,这比往日要省出两三成的粮食来。

三台庄是四百多户的大庄子,总计有田八千七百余亩,能够捐纳在盛举人名下的也就不足三千亩,这还包括盛举人自家的六百四十多亩田。

剩下的包括范大财主家的一千五百多亩田,都要缴纳朝廷赋税,缴纳各种鸡毛杂捐。

纳税时胥吏的面色需不好看,各种刁难嘲讽须得忍着,哪儿哪儿都要塞银子,敲诈勒索都是常事,即便范大财主也不例外。

否则,分分钟找茬修理你。

现如今正值秋收时节,捐纳田地眼下立省一笔粮食,这让村中的庄丁们怎么能不高兴?

一个半时辰的光景

张天生的名下就多出了五千多亩田地,经过盛举人和庄上里正旁证,签下几十份捐纳契约,那真是签的手软。

这些捐纳契约一并收了,待到回到渭州城,交给户曹参事登记入档,就算完成了全部手续。

这也巧了,户曹参事正是张天生的手下直管,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

在别人手中难于登天的事儿,他只是吩咐一声即可,连好处银子都不用使。纵然给出去,户曹参事及押司,仓使等胥吏只要有点眼色,那也不敢接顶头上司的好处银子,更不敢质疑丁点儿。

盛举人那儿,往年办理捐纳田地事宜,少不得要花上一二百贯打点衙门上下,否则也能挑出错处来。

这份大好处,别想一个人揣兜里。

闲散乡里的举人和朝廷做官的举人,那也是不同的。

“张小相公请了,俺在府里备了薄酒,还请小相公赏面,且请到家里吃茶说话。”盛举人脸上笑的像菊花,殷勤的说道。

这盛举人就是盛叶云的爹,这老货平日里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为人抠搜的紧,不是什么好鸟。

长这么大,张天生就没有在他家吃过一次茶饭。

如今殷勤相请,必有所图。

这种庄上的人情世故,张天生倒不好拒人千里之外。毕竟方才盛举人殷勤备至,做了旁证,也帮着写了几十份契书,多少有些情份。

这契约旁证普通人可做不得,须得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乡绅里正之类,衙门认可有身份的人才行,且担着干系。

若有不尽不实之处,官府衙门唯尔等是问。

张天生转头看向太公,张老太公也点头笑着言道:“盛老弟一片拳拳心意,请了老夫和范大伯作陪,俺都应下了。”

“既如此,那就叨扰了。”张天生也不墨迹,直接点头允了。

到了盛府,这置办的可不是薄酒,院子里面烤着肥羊,八仙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全都是肉菜,可见诚意十足。

众人一番吃酒闲谈,倒也逍遥快活。

酒至半酣

张天雷一路跑着进了盛府,找到张天生禀报说道:“相公哥哥,渭州城里来了五辆骡马大车,猪牛羊及各色绸缎布匹,应季的果子装的满满当当。俺见着是六曹的几位参军大人请见,说是一份心意。”

“哦,去你二娘那里帮把手,把东西都收了吧。带着他们坐下吃些茶饭,我稍后就去。”张天生倒是没有惊奇,神色淡淡的吩咐说道。

这是下属来上贡,些许物什,倒也算不得什么。

在这朝廷衙门中,就得按照惯常的法子去做,不能显得特立独行。

张天生不会主动去索贿,但也没准备做个清官,随大流就好了,那样不会太辛苦。

一旁的盛举人见到这番情景,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羡慕之色。

他虽然中了举人,可距离做官还有一大截,屡考进士不第,这是心中永远的遗憾。

如今年事已高,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了。

可惜盛家大公子盛叶风,二公子盛叶行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举人也考不中。

三公子盛叶云志不在此,直接去做了差役,去州城厮混一碗饭吃,也没指望作官了。

张老令公坐在上首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捋须而笑,看向张天生的目光愈发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