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月下的骷髅海

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撕裂般的灼热感沿着手臂蔓延。林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窗外尸潮的嘶吼如同永不停歇的地狱背景音，重重叠叠，由远及近，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左手上。那支沉重的万宝龙钢笔依旧贯穿在血肉之中，金属的冰冷与血液的温热形成诡异的对比。创口边缘的皮肉外翻，暗红的血正沿着笔杆缓慢滑落，粘稠地滴在地面那滩已经半凝固的血泊里，发出微弱却惊心的“嗒…嗒…”声。

这声音像死亡的倒计时。

不能留在这里！林岩猛地咬牙，剧痛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狠狠握住了那支染血的钢笔末端！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牙缝里挤出。冷汗瞬间从额头滚落。他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向外一拔！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沉重的金属钢笔带着一溜暗红的血珠，被硬生生从掌骨间抽离出来！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眼前猛地一黑，他踉跄了一下，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鲜血立刻从掌心和手背两个狰狞的创口里汹涌而出，顺着指尖淌下。

他急促地喘息着，右手死死按住左腕上方试图压迫止血，目光却死死盯着前方——那具无声矗立的骷髅战士“王睿”。

它依旧维持着标准的戒备姿态，空洞的眼窝“望”向落地窗外尸潮涌动的方向。窗外血月的光辉在它光滑的骨头上流淌，映照出一种冰冷而忠诚的质感。

“找东西…包扎…”林岩的声音嘶哑，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骷髅战士的头颅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下颌骨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它没有眼珠，但林岩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注意力”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自己身上。下一秒，它动了。

动作迅捷而精准，没有丝毫迟疑。它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离它最近的一张办公桌。惨白的手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抓住桌上一卷原本用于捆扎文件的透明胶带，“哗啦”一声扯了下来。紧接着，它几步冲回林岩身边，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单膝触地，动作流畅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它抬起臂骨，将那卷胶带递向林岩。

林岩看着那卷递到面前的透明胶带，又看了看骷髅战士那毫无表情的头骨。这种现代办公用品出现在一具中世纪的骷髅战士手中，荒诞感几乎冲淡了剧痛。他扯了扯嘴角，一个类似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你倒是会挑…”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右手接过胶带。没有消毒，没有纱布，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他咬紧牙关，用右手和牙齿配合，粗暴地将宽大的透明胶带一圈圈缠绕在左手掌心和手背的伤口上。胶带粘上新鲜的血肉，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被暂时压制住了。

刚缠好最后半圈——

“哐啷！！！”

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爆裂声猛地从办公区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哗啦声！

林岩和骷髅战士同时转头！

只见入口处的磨砂玻璃门连同旁边的防火玻璃隔断，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撞碎！碎裂的玻璃渣如同霰弹般喷射进来，在血色的月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几个扭曲的身影，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它们身上的职业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黑红色的污迹。皮肤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灰败、溃烂。有的眼睛只剩下浑浊的黄白色，有的则像王睿变异前那样，瞳孔缩成了针尖大的黑点，里面翻涌着纯粹的饥饿与疯狂。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迅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嘶吼，一进来，那空洞的、充满恶意的“视线”就齐刷刷地锁定了角落里的林岩——那唯一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目标！

尸群！终于破门而入！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最前面的一头男性行尸，生前似乎是个健壮的职员，此刻半边脸皮都耷拉着，露出森白的颧骨，它嘶吼着，速度最快，腐烂的爪子带着恶风，直扑林岩的面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

林岩瞳孔骤缩，背靠墙壁退无可退！身体因失血而虚弱，剧烈的动作几乎不可能！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腐烂的爪子距离林岩的脸颊不足半尺，腥臭的气味几乎要灌入他鼻腔的刹那——

一道惨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移而至！

是骷髅战士！

它的速度更快！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它精准地切入林岩与行尸之间，完全用自己的骸骨之躯挡在了林岩身前！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行尸的爪子狠狠抓在骷髅战士的肋骨上！灰白色的骨屑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飞溅而起！巨大的冲击力让骷髅战士的身体猛地一晃，但它那双由胫骨和腓骨构成的脚掌如同钉在地上，硬生生抗住了冲击，没有后退半步！

同时，它的反击开始了！

右臂骨如同蓄满力量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由下至上狠狠撩起！动作简洁、迅猛、毫无花哨，目标直指行尸的下颌！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爆响！骷髅战士那坚硬的指骨关节如同重锤，精准地轰击在行尸脆弱的下颌骨上！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行尸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后折去！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它那疯狂的嘶吼戛然而止，整个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离地向后倒飞，“砰”地一声撞在后面另一具刚冲进来的行尸身上，一同滚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颅骨与颈椎的连接被这一击彻底摧毁！

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林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刚才那一瞬间，死亡的气息是如此之近！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惨白背影，那承受了爪击的肋骨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刮痕，但骨架依旧稳固如山。

“吼！”

“嗬嗬！”

第一头行尸的瞬间死亡并未吓退后面的怪物，反而更刺激了它们的凶性！又有三头行尸嘶吼着冲破了玻璃碎片的阻碍，从不同方向扑来！它们的目标依旧是林岩，但挡在前方的骷髅战士成了必须清除的障碍！

骷髅战士没有丝毫停顿。它的战斗模式被彻底激活，那烙印在骨骼深处的战术本能如同精密的程序般运转。

面对左侧扑来的行尸，它身体重心微沉，左臂骨猛地向外一抡，坚硬的尺骨和桡骨如同铁棍般狠狠砸在行尸的膝盖侧面！

“咔嚓！”腿骨断裂的脆响！那头行尸惨嚎着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几乎在左臂挥出的同时，它的右腿已经如同战斧般带着风声横扫而出！目标是右侧一头试图绕过来的行尸！

“嘭！”沉重的骨腿狠狠扫在行尸的腰肋！巨大的力量让那行尸如同破麻袋般横飞出去，重重撞翻一张办公桌，

左侧扑来的行尸膝盖侧面被王睿坚硬的臂骨狠狠砸中，脆响声中，那东西惨嚎一声，整个身体瞬间失去支撑，向前扑倒，腐烂的脸重重拍在满是玻璃渣的地板上，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右臂挥击的余势未消，王睿支撑身体的左腿骨关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腰胯以上猛地一拧，重心完全转移到左腿。右腿骨如同战场上淬炼千年的白骨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毫无花哨地横扫而出！

“嘭！”

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敲击在破旧的皮鼓上。右侧那头试图绕过王睿、直扑林岩的行尸，腰肋处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巨大的力量让它双脚离地，如同一个被小孩粗暴踢开的破布娃娃，横飞出去。“哗啦！”一声巨响，它撞翻了一张沉重的办公桌，电脑显示器滚落在地，闪烁几下彻底熄灭。那行尸在散落的文件和键盘中抽搐着，脊椎显然已经断了，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嘶气声。

然而，尸群的冲击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入口处碎裂的玻璃门洞成了死亡的缺口！更多的身影拥挤着、嘶吼着涌入！它们踩踏着同类的身体，无视地上的玻璃碎片，腐烂的眼珠死死锁定着林岩这个散发着诱人生命气息的源头。空气瞬间被浓烈的腐臭味彻底填满，令人窒息。

一头穿着破败套裙的女性行尸，头发稀疏粘连着头皮，喉咙被撕裂了大半，发出漏风般的嘶鸣，动作却异常迅捷，它没有选择正面冲击王睿，而是利用相对矮小的身体，从一张翻倒的桌子下方猛地钻过，沾满黑褐色污迹的爪子，直掏林岩的小腹！

太快了！角度太刁钻了！

林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和剧痛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视野边缘已经阵阵发黑。看着那带着死亡气息的爪子瞬间逼近，他甚至连侧身躲避的力气都难以凝聚。死亡的冰冷触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呜——！”

就在那腐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岩衣物的瞬间，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带着刺耳的破风声从斜上方狠狠劈落！

是王睿！

它似乎早已预判到这阴险的一击。在扫飞右侧行尸的瞬间，它甚至没有完全收回右腿，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常识的迅猛侧转，带动着刚刚完成横扫的右腿骨，如同一条沉重的骨鞭，由上至下，精准无比地劈砸在那女行尸钻出的路径上！

“噗嗤！”

沉重的腿骨如同铡刀，狠狠砸在女行尸的脖颈与肩胛的连接处！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那脆弱的骨骼和腐烂的皮肉根本无法承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和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女行尸的头颅连同半边肩膀，被硬生生砸得塌陷下去，身体像个被抽掉骨头的口袋，软软地瘫倒在那张翻倒的桌子旁，污黑粘稠的液体迅速在身下蔓延开。

王睿的腿骨从碎裂的血肉中抬起，灰白的骨头上沾染着刺目的黑红污迹，它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战果，空洞的眼窝瞬间转向入口方向，下颌骨无声地再次开合，摆出戒备姿态，如同最忠诚的磐石，牢牢钉死在林岩与尸潮之间。

但数量太多了！入口处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又有四五头行尸嘶吼着挤了进来！它们有的肢体残缺，拖着断腿，有的腹腔破裂，拖拽着暗红的内脏，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对血肉的渴望。狭窄的办公区瞬间被这些活死人填满，形成合围之势！

王睿动了！它不再是原地固守的礁石，而是主动出击的杀戮风暴！

它猛地前冲，惨白的身影在血月映照下拖出模糊的残影。面对正前方同时扑来的两头行尸，它没有闪避，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撞入其中！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王睿的双臂骨如同攻城锤，肘关节弯曲，坚硬的尺骨末端狠狠撞在两头行尸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们的扑击戛然而止，胸骨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它们踉跄后退，撞倒了后面涌来的同类，暂时阻断了入口的洪流。

但代价也随之而来！

就在王睿撞开前方威胁的瞬间，侧面一张办公桌的阴影里，一头一直潜伏着、动作相对迟缓但异常强壮的行尸猛地扑出！它生前似乎是个魁梧的保安，腐烂的肌肉依旧虬结，它张开流淌着涎水的巨口，布满黄垢的牙齿狠狠咬向王睿支撑身体的右臂骨！

“咔嚓——嘎吱！”

令人牙酸的啃噬和摩擦声响起！那行尸的牙齿深深嵌入王睿的臂骨！灰白色的骨粉簌簌落下！巨大的咬合力让王睿的臂骨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它整个右臂的动作明显一滞！

“王睿！”林岩的心猛地揪紧，失声喊道。他看到王睿那毫无表情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下颌骨开合的幅度变大，像是在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危机并未解除！另一头行尸趁着王睿右臂受制的瞬间，从它防御空挡的左侧后方绕了过来！腐烂的爪子带着腥风，目标不再是王睿，而是直指靠在墙边、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岩！那浑浊的眼珠里，只有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林岩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剧痛、虚弱、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他下意识地想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去格挡，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视野里，那腐烂的、指甲剥落的爪子急速放大，死亡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完了！要死在这里了！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他的意识。

不！不能死！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熔岩般在绝望的冰层下轰然爆发！他不甘心！他还有太多事情没做！父母的下落，这该死的灾难的真相！还有……王睿！

王睿！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那具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骷髅！那具沉默着、承受着啃噬依旧挡在他身前的骸骨战士！那源自王睿灵魂碎片的本能守护！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的精神力量，混合着掌心伤口撕裂带来的剧痛和汹涌流出的滚烫鲜血，如同失控的洪水，从他濒临崩溃的意志深处决堤而出！

“呃啊啊啊——！”

林岩猛地昂起头，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生存的极致渴望与对同伴守护的回应！他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下意识地、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以林岩为中心，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猛地扩散开来！地面上，那些流淌的、半凝固的、属于林岩和那些行尸的暗红色血液，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汇聚，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极其简陋却又透着无尽邪异与威严的图案——一个由扭曲的、不断延伸的螺旋线条构成的圆环！圆环的中心，正是林岩那只染血的右手！

整个办公室内，浓郁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骤然加剧！空气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冰冷的寒意穿透衣物，直刺骨髓！窗外血月的光辉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诡异地扭曲着，透过破碎的窗户，更加浓郁地投射在这个血色的圆环之上，将林岩和他面前那几具狰狞的行尸都笼罩在一片妖异的猩红之中。

所有正在冲击、撕咬的行尸，动作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它们浑浊的眼珠里，那疯狂的食欲似乎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更古老的恐惧所压制，茫然地转动着，望向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圆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