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可直面的过去

“小柏,下节课我有些事。”林栀夏将一杯奶茶放在柏桉野井井有条的桌子上双手合十:“拜托拜托,让他们自习就好。”柏桉野也没有为难前辈的意思便点头应下了。

只是守自习,对于他来说难度不大。

初中孩子正是野蛮生长的时候,闷热的天气加上久久不散的嗡嗡声令柏桉野身心俱疲又一次敲桌警示后柏桉野生无可恋地望向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下课......等他毕业了绝对不来,当初中老师,打死都不来。

眼神飘到自己还没完成的任务他又咽下自己刚刚的信誓旦旦打开笔记本认真开始填表。反正快下课了,领导巡课也巡不到我这儿了。这么想着他对教室里又扩散开的嗡嗡声充耳不闻。下课铃敲响后柏野也刚好上传完表格他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拉住衣角,初一的孩子好奇心正旺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几乎快用卡姿兰大眼闪瞎柏桉野。终于一个女孩问他:“老师你这么好看为什么来当老师啊?”有了一个先锋其他人的活匣子就自然而然地打开了:“我听说当老师会变丑。”“不许乱说我也想当老师的!”“老师你去当明星吧“老师...”柏按野被围在中间什么也听不进去,像是被同学们的热情钉在原地了一样。但是一开始那个女孩子的疑问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久久不散。

为什么当老师吗.......对啊,他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明明他的梦想不是这个的。

那他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柏桉野忘记是怎么回的办公室,因为只是实习老师他的办公桌就是林栀夏平时用来放本子、作业之类的课桌,他坐在那儿倒显得整个人有些束手束脚,或许是186的身高太高也可能是桌子太小......本来微不可查的烦燥被那句“为什么“勾出放大。

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孩乖巧地站在柏桉野面前,唯一清晰无比的就是她嘴唇右下方与柏桉野如出一辙的小痣。柏桉野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一个更加稚嫩的自己在剥橘子时问那个女孩她长大后想干什么那个女孩换了个姿势,接过他手上的橘子似乎说了些什么。

“老师啊。”他听见自己说:“很好的梦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

“按野?柏桉野?”林栀夏的声音掩盖过了自己梦境里的声音,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略显疲惫:“抱歉林姐,我睡着了。”林栀夏没有怪他,只是轻笑一声解释着说:“其实你已经可以离开了,现在的小孩子是挺闹腾人的,回去之后记得好好休息。”“谢谢…”他没有向他诉说自己梦见了什么,毕竟对方只是负责带自己的班主任罢了。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忘了什么……那个让他感到悲伤又亲近的女孩吗?还没等他深想,就被许久不见的小发小的消息打断:

“深夜啤酒加烧烤,来否?”

“现在不才6:50吗?”

“那家店叫深夜,你别管就说来不来。”

“嗯,来了”

出于礼貌柏桉野还是给林栀夏打了一声招呼,对方也只是点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于是他就提着包直接离开了。估摸着柏桉野已经走出了教学楼,林栀夏起身走到走廊上,看着操场上孤零零的身影,突兀的笑了起来

“你还能逃避多久呢?”

诡异的被注视感迫使柏桉野回头想搞清楚这来历不明的视线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放眼望去,整个操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教学楼内也没有人在走动。在他回头的同时那股令人发毛的视线也消失了,柏桉野也就只当自己是因为没休息好精神过敏了,转身大跨步的离开了这个学校,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走过一个拐角时多了一个惨白而不真切的身影不紧不慢的飘在他周围。

诸自君已经拿好了菜在看见柏桉野时眼睛一亮扯开了他的铜锣嗓:“柏桉野!这里!!!”柏桉野脚下一顿,熟悉到可以穿一条裤衩的诸自君马上明白他想跑。几乎是在柏桉野迈起脚的同时他跳起来飞扑向柏桉野:“别想给小爷跑,我下次不扯嗓门喊你了,成不?”

被抓住处于视野中心气压的要死的柏桉野:“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诸自君“嘿嘿”笑了两声,顺便挠了挠脑袋:“管他的,走走走,我都点好菜了,你人也来了,不吃就不划算了。”

天色逐渐暗沉,火烤的油呲拉作响香气阵阵飘荡,勾的人饥肠辘辘。诸自君不算一个细心的人他不像柏桉野内敛,心思细腻,但是他也能总是及时发现对方情绪的不对劲,比如现在:“你咋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

柏桉野没有说话,只是又给自己的雪碧加了几块冰,冰块碰撞在杯壁上发出叮当声响,他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像之前一样逃避似的离开。于是诸自君就耐心的等着,毕竟自从那场暴雨后柏桉野就变得敏感而寡言,对于朋友的改变他无可奈何。

尽管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因为那件事情怪他。

终于柏桉野长叹一声,诸自君像个胜利者样扬了扬自己的下巴,他知道这是柏桉野妥协了:“来说吧,小爷给你解解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关于我们小时候的记忆,比如说人。”此话一出诸自君就沉默了,柏桉野喝了口自己的雪碧,并没有理会他突然的沉默,而是继续说道:“我今天梦见一个女孩,对着大概13岁的样子的我说她想当老师…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唯一记得的是和我如出一辙的痣。”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长久而短暂,直到新一盘烧烤上桌。诸自君才打破这份沉默:“我认为你接受不了,才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看来那件事对你影响真的很大,你居然直接选择了遗忘。”

逃避她,遗忘她,现在又想确认她的存在。

“那件事对你影响挺大的,等你确定你能够承受之后,我再告诉你真相。”

“谢谢你。”

诸自君大手一挥举起桌上的啤酒笑了起来:“我俩谁跟谁,你还跟我说谢谢?来来来,吃吧。”

这场相聚并不扫兴,柏桉野喝着雪碧恍惚的想:像梦一样。

无论是小朋友无心的那个问题,还是梦里的那个女孩以及多年不见的发小……

诸自君满脸通红,就像猴屁股一样,在柏桉野搀扶他回家后还大呼小叫的说要再来一瓶酒“不能喝那么多就不要喝啊,真的是…”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柏桉野还是把诸自君收拾好扶到床上后才准备走,他可经受不起某人发酒疯。或许是因为的确有一阵子没见,诸自君居然喝醉了。

在路过客厅时,柏桉野却被一张略微褪色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其他的装饰物或多或少的带了一层并不明显的薄灰,但相框却格外的干净。照片上面除了他和诸自君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女孩。诸自君在右下方露着缺了门牙的嘴傻笑着。而中间的女孩手里捧着本书,对着镜头轻轻的笑,她身上的气质很特别,似乎很柔软很脆弱但那笑又莫名的透着力量。左上角就是他自己,那会儿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但也只是朝尽头敷衍的比了个剪刀手。

但是奇怪的是,柏桉野没有一点点关于这张照片的记忆。

柏桉野无意识摩挲着照片,有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不断闪现,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但同时他的头也隐隐作痛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出现声音的时候,他的头也更加剧烈的疼痛,就像一只大手握着他的天灵盖,逐渐的收紧力气。

那些回忆就像人死前的走马灯一样,缓慢而不可控的朝他涌来。

“我!”诸自君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炸开,像网络延迟一样失控的叫嚣失真:“和柏桉野以及——ya是永远的好朋友!!”一阵突如其来的耳鸣盖过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只有“ya”的发音落入了他的脑海,终于是支撑不住柏桉野一下跪在地面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痛的就像有人用棒球棍朝他头狠狠的来了一下又一下。恍惚间,一双冰冷的手捧住了不安爷的头,耳鸣和疼痛就像潮水一般褪去与此同时还有疲倦。

“你还不能触碰这些真相,你还不是阳师…——”

柏桉野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他真的太困没有力气了,甚至就连这个人最后说的话都成一团乱麻没有听清。

诸自君从房门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但他的眼神却不再有醉意。在看见伯安也满头冷汗的倒在地上时愣了一下砸舌道:“他强行突破你给的锁了?”照片上的女孩以灵体状态出现在他面前那种易碎的气质在半透明的身体上更加突出,她没有回答,只是依恋的抚摸了一下柏桉野的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对不起,哥哥。”

诸自君将柏桉野扛到沙发上见女孩还在这里提醒道:“你还不去追击游魂自由会和厉鬼吗?你每次来这里都是有目的的吧。”女孩本来像烟一样的身体边缘停顿了一瞬她轻声喃喃道:“好像是…”明显的挣扎一番后,她也只是抿紧了唇随后化成一缕青色的烟离开了。

“哥哥就拜托你了,谢谢。”

“我真是……”诸自君看了看女孩消失的身影又看向昏迷的柏桉野:“一点都不想让你知道真相,虽然会对你造成伤害,但是会完成对你自己的赎罪吧。”

“都说了没人怪你了,何必为难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