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遗憾

杨剑站在天坑边缘，脚下是令人晕眩的虚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和矿渣的双手，有仇人的，有背叛者的……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王铁牛曾经憨厚的笑容，张小楼怯懦的眼神，还有金牙监工那镶金的门牙……最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落入羯族手中？他太清楚他们的手段了。剥皮、抽筋、点天灯、扔进血池喂怪物……每一样都足以让人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与其在无尽的酷刑中哀嚎着死去，不如……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和向死而生的决绝。他回头，对着那些冲上来的、狰狞的羯族追兵，露出了一个染血的、嘲讽而冰冷的笑容。

然后，在羯族士兵惊愕的目光中，在火把的光芒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

杨剑张开双臂，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又像挣脱牢笼的困兽，向着那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阴冥天坑，纵身一跃！

身影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只留下呼啸的风声和深渊边缘羯族士兵徒劳的怒吼，在巨大的天坑边缘回荡，最终也被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寂静所吞没。只有洞壁上那些幽蓝的光斑，依旧冷漠地闪烁着，仿佛亘古未变。

暗风呼啸，杨剑的身躯如断翅的鹰隼，向着无底深渊疾坠而下。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仿佛连时间都在下坠中凝滞。可他的心中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终于......要死了吗？“

凛冽的罡风撕扯着他的衣袍，记忆却比这坠落更为清晰——火光冲天的村落，爹娘染血的尸首，羯人狰狞的狂笑......

“可惜......“他轻喃着，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终究没能亲手宰了那群畜生......“

突然，他猛地张开双臂，任由身躯在虚空中舒展。积蓄多年的恨意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在永夜般的深渊中久久回荡——

“苍天为证！若有来世——“

“我必屠尽天下羯狗，血债血偿！！！“

耳畔是呼啸如雷的坠空之声，杨剑的意识在永无止境的下坠中逐渐涣散。就在他即将陷入黑暗之际，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道接天连地的龙卷自地脉深处咆哮而起！裹挟着碎石的罡风犹如千万把利刃，将岩壁表层生生剥落，露出其后幽深的天然隧洞。风眼中心，点点幽黄光斑流转不息，恰似那日......那日在河滩上看到的狗头金折射出的冷光。

“这是......？！“

杨剑还未来得及反应，狂暴的气流已将他狠狠抛向岩壁。在即将粉身碎骨的刹那，龙卷风却诡异地改变了方向，将他像片落叶般甩进了半空中的隧洞。

“砰！“

背部重重砸在潮湿的岩面上，几块碎石随之滚落深渊。杨剑剧烈咳嗽着，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完好的四肢——在这万丈深渊之中，他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隧洞深处，那些幽黄光斑仍在明灭闪烁，仿佛在无声地指引着什么......

杨剑眯起眼睛，隐约看见前方一条狭窄的甬道向黑暗深处蜿蜒。洞顶似乎不高不矮，恰好容得下一人直立。

他撑着湿冷的岩壁缓缓起身，膝盖还在因先前的坠落而颤抖。然而就在他完全直起腰背的刹那——

“咚！“

一声闷响在颅骨内震荡。尖锐的刺痛自天灵盖炸开，仿佛有根冰锥径直钉入脑髓。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眉骨淌下，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粘稠的痕迹。

剧痛尚未消退，洞穴突然剧烈震颤！

所有昏黄光斑在瞬间沸腾，杨剑染血的视野里，虚空竟如琉璃般片片龟裂。一册玉书自裂缝中缓缓浮现——羊脂白玉的书页薄如蝉翼，其上有液态金光流转不息。那光芒并非驱散黑暗，而是将整个空间扭曲、吞噬，再重构为璀璨星河。

杨剑的瞳孔中倒映着浩瀚异象：玉册翻动间，似有万千世界在书页中生灭；金光流淌处，仿佛看见时间长河奔涌咆哮。他的耳膜开始嗡嗡作响，某种超越认知的伟力正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就在他的意识承受不住即将崩碎的边缘——

“轰！！！“

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颅腔内炸开！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天道之音。杨剑浑身骨骼都在共鸣颤抖，恍惚间竟分不清那声响是来自玉册，还是自己血脉中苏醒的某种古老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