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锒铛入狱

李墨白在这后世遇到了熟人,竟然是上一世已经去世多年的师兄杨彪!他感觉到冥冥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推着自己往前走,走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无尽的黑暗要将自己吞噬。

震飞也看清了那人,朗声道:“江老板,让您久等了。”

江老板?李墨白脑子已经很迟钝,他看着那人扔掉手中的东西,掸了掸衣服,微笑着走下台阶,和震飞握手,称呼他为“云归”。又将手伸向自己,道:“陆少爷,好久不见。”

见李墨白面色煞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江老板耸耸肩收回手,撇嘴哂笑道:“呵呵,看来陆少爷对江某人有很大的误解啊。”

震飞道:“江老板,霆飞答应投案。不过认罪书涉及杀人命案,没有真凭实据,他没有签。”

江老板表情有些惊讶,又看了一眼李墨白,玩味地笑了笑。他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对震飞道:“云归,我输了。想不到你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把这件事搞定了,真是令我佩服。按照约定,我会兑现诺言。”

震飞道:“白鹭她……”

“她很好。医生说,只要这件事情处理得当,让她心里的郁结消散,自然就会痊愈。”江老板笃定地说道。

李墨白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慢慢地转过头去看震飞,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微微颤抖着松开。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对震飞道:“大哥,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震飞坦然道:“我做这一切主要是为了白鹭。只要你认罪伏法,接受应有的惩罚,江老板请来的心理医生就有把握帮助白鹭治好心病。你放心,江老板已经打点好一切,只要你配合,一定会被轻判。”

“江老板。”李墨白喃喃道,像是在咀嚼这三个字的含义。

“鄙人江砚山。我们曾在一张桌子上玩过牌,陆少爷是忘记了吗?”江老板冲李墨白又笑了笑,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少爷,请吧。”

李墨白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又似全然不认识这个人。他不是师兄,师兄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

还有,如果师兄见到自己,必是要向自己索命的——纵然师兄的死并不是他所为,但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对!

李墨白忽然想到:此刻,不正是师兄在向自己索命吗?只不过换了时空,换了身份,换了一种形式罢了。

天道轮回,李墨白是深信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江老板脸上慢慢收回,如一个无法挣脱枷锁的死囚,一步步走上了警察局的台阶。

江老板在警局很熟,徐局长手下的弟兄们手续办得很快,李墨白被直接羁押。

因为是命案自首者,多加了一副镣铐。两个警察过来,道了声:“陆二少爷,得罪了。”给李墨白手脚戴上镣铐,押走了他。

震飞望着李墨白离去的背影,怔愣半晌。他回想起今天的霆飞很不一样,从他答应投案,到一路相伴走来警察局,再到遇见江老板后的反应,都很反常。特别是在见到江老板后,他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魂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任由人摆布。在被戴上镣铐的瞬间,霆飞看向江老板的眼里,竟有一丝释然。

江老板在身后道:“云归,你大义灭亲是为百姓造福祉,雾津城要感谢你去除一霸。放心,只要你二弟洗心革面消了戾气,从此安分守己,你也是功德无量。”

震飞道:“让他在里面坐几年牢,只是对白鹭姐妹俩这次的伤害付出应有的代价。恐怕不能平息众怒。”

“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只能死刑才可以平民怨,我们不妨用另外的手段。你对你爹总得有个交代。”江老板又为自己点上了一根雪茄。

警察局的拘留所其实是个临时羁押点,从一个老旧的铁匠铺改造而来。里面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混杂气息——炭火熄灭后的焦苦味、陈年铁锈的腥气,以及角落里便溺桶发酵的恶臭,在低矮的砖窑里凝结成肉眼可见的浊雾。原本打铁用的半截铁砧歪在墙角,如今拴着三条浸透血汗的粗铁链,另一端锁着犯人的脚踝,链环在潮湿地面上蹭出黄褐色的锈痕。

青砖墙壁上还留着当年挂工具的楔钉,现在却钉着几盏冒黑烟的煤油灯,火苗被漏进来的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把蜷缩的人影投映在布满锤印的墙面上,像一群扭曲的鬼魅在铁砧上跳舞。通风口是原先的排烟道,窄得连猫都钻不过去,却成了虱子大军进出的要道,那些红褐色的虫子从稻草垫里成群窜出,顺着铁链爬上犯人的裤管。

这后世的监牢还是李墨白熟悉的样子,肮脏、血腥,充斥着不可告人的龌龊。

李墨白被送到最里面的一个位置,警察用铁链把他的镣铐和墙角固定的铁环锁在一起,双手被镣铐吊着半悬在空中。李墨白如果蹲下来,就只能或坐或跪到地上,不能躺下——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犯人自寻短见。

在此羁押的犯人各种来由,有小偷也有抢劫犯,还有就是李墨白这样的杀人犯。不过大多数犯人衣衫破旧,像李墨白那么衣冠楚楚的很是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新来的这位囚犯,其中一双眼睛更是在见到李墨白后兴奋地在黑暗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来。

一个犯人凑近仔细端详了李墨白的样子,瞪大眼睛低声惊呼起来:“这不是陆家的二少爷,陆阎王吗?”这一嚷嚷,让屋子里的十多个人都看过来,不少人听到这个名号眼露凶光似有恨意。

“哈哈哈哈,苍天有眼!想不到恶霸陆阎王你也有今天!你还认得我是谁吗?”一个黑瘦的男子咬牙切齿地问道,站起来走近李墨白。他的双手被绳子绑缚在后,走动无碍。

李墨白苦笑一下,暗道果真是报应不爽。

那人见李墨白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恶向胆边生,狠狠一脚踢在李墨白小腹上。

李墨白吃痛像虾米躬起身体,紧接着第二脚第三脚,伴着压抑着音量的谩骂声:“笑!我让你笑!你这个魔鬼,我让你害人!你还我房子,还我的牛!”

旁边还有两名胆大的犯人,趁乱去扯李墨白的衣服。

警察听到动静赶来,拿着铁棍驱走了施暴的几名犯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陆二少爷,您没事吧?”

李墨白忍痛靠着墙跪在地上没有说话,长衫已经被扯烂,很是狼狈。他嘴角含着自嘲的笑意——这样的日子,才刚开始。

拘留所一天只有两餐。或许因为有人事先打点过,李墨白是被优待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只有一个黑馍和一碗黑乎乎的稀菜汤。李墨白被警察从铁环上解了下来,分到一个白面馍和一碗带了肉片的菜汤。

周围犯人的眼神大多是不善的,碍于有警察在,不敢有异动。

见旁边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捧着稀菜汤盯着他手里的白面馍咽口水,李墨白掰了半个馍示意男孩来拿。男孩犹豫着走了过来,伸手迅速地抢走了半个白面馍,蹲到一边三口两口吃了个精光。

李墨白慢慢地吃着,发觉小男孩又贼兮兮地靠了过来,他把剩下的馍又掰了一半给了孩子。

那孩子不客气吃掉了馍,继而得寸进尺地把李墨白的菜汤也给喝完了。抹了抹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黑稀菜汤递给了李墨白。李墨白也不介意,很自然地接过来喝了半碗。

“我见过陆阎王。”男孩突然小声说道,“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