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到底什么意思啊？“
张晓楠把数学练习册重重拍在桌上，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海少宸轻轻“嘘“了一声，接过练习册。这是期中考试前一周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这里...“海少宸指着题目中的关键条件，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空气，“要先求导，再找极值点。“
张晓楠皱着眉头，鼻尖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求导公式是什么来着？“
海少宸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张晓楠的表情更困惑了。他咬了咬下唇，突然哼起一段旋律。
“什么歌？“张晓楠抬起头。
“《夏日星空》，“海少宸有些不好意思，“你上周说喜欢的...我把公式编进去了。“
他重新哼唱，这次张晓楠听出来了——歌词被替换成了数学公式。她瞪大眼睛，跟着哼起来，神奇的是，那些原本记不住的符号突然有了节奏感。
“天啊！你太厉害了！“张晓楠兴奋地拍桌，“再来一次！“
海少宸的耳根红了，但还是又哼了一遍。张晓楠跟着唱，很快就记住了。她迫不及待地尝试解题，这次竟然顺利做了出来。
“成功了！“她欢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了海少宸的手臂，“你真是天才！“
海少宸整个人僵住了。张晓楠的手臂温暖而有力，透过校服传来她的体温。洗发水的香气飘进鼻腔，是清新的柠檬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张晓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连忙松开手，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抱歉，太激动了...“
“没...没关系。“海少宸低头假装整理笔记，心跳快得不像话。
“对了，英语对话练习你准备得怎么样？“张晓楠迅速转移话题，“下周要分组表演。“
海少宸的肩膀垮了下来。英语是他最头疼的科目，尤其是口语部分。每次站起来回答问题，他的舌头就像打了结。
“别担心！“张晓楠拍拍他的肩，“我有办法。“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卡片：“我做了情景卡，我们可以角色扮演！“
海少宸接过卡片，上面写着各种情景：餐厅点餐、问路、购物...张晓楠甚至画了简单的插图。
“现在我是服务员，你是顾客。“张晓楠挺直腰板，做出专业的微笑，“Welcome to our restaurant. May I take your order?“
海少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即使知道这只是练习，被张晓楠专注的目光注视着，他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Take your time.“张晓楠轻声说，眼神温柔而鼓励。
海少宸深吸一口气：“I'd like...a hamburger...and...“
“Coffee or tea?“张晓楠自然地接上。
“Coffee， please.“
“Good!“张晓楠眼睛一亮，“你看，没那么难吧？“
就这样，他们一个情景一个情景地练习。渐渐地，海少宸发现自己没那么紧张了。张晓楠有种神奇的能力，能让人放松下来。她不会嘲笑他的发音错误，而是耐心地重复正确的读法。
“你其实英语很好，“练习结束后张晓楠说，“只是缺乏自信。“
海少宸不置可否。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做透明人，习惯了不被注意。突然有人这样关注他、肯定他，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放学铃响，张晓楠匆匆收拾书包：“今天不能一起走了，我爸来接我去看牙医。“
海少宸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丝失落。他们已经习惯了放学同路的那二十分钟，有时去便利店买饮料，有时只是安静地走着，但总是很舒服。
“明天见！“张晓楠挥挥手跑出教室，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海少宸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独自走向校门。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校园里，银杏叶开始泛黄。他走到校门口时，看见张晓楠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那应该是她父亲，两人有着相似的眼睛和笑容。
海少宸下意识地绕到另一边，不想打扰他们。经过时，他听见张晓楠兴奋地说：“爸，他真的超厉害！把数学公式编成歌...“
海少宸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在说她父亲吗？还是...？
“那个男生？“张父的声音传来，“就是你每天提到的同桌？“
“对啊！他...“
后面的对话被风吹散了。海少宸加快脚步，心跳莫名加速。张晓楠经常向家人提起他吗？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第二天早上，海少宸比平时早到教室。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放在张晓楠的课桌里。里面是他熬夜制作的英语对话手册，每一页都配有插图和发音提示，最后一页还附上了他录制的音频二维码。
“哇！这是什么？“张晓楠到教室后惊喜地叫道，“你做的？“
海少宸点点头，不敢看她的反应。
张晓楠翻着手册，眼睛越来越亮：“太棒了！这些插图...你画的？还有二维码！“她立刻拿出手机扫描，“天啊，你的发音这么好听！“
海少宸抿着嘴，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他花了整整三个晚上做这个，但现在看到张晓楠开心的样子，一切都值得了。
“我要好好珍藏！“张晓楠小心翼翼地把手册放进书包最里层，“谢谢你，海少宸。“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第一科就是数学，张晓楠紧张得早餐都没吃。进考场前，海少宸递给她一块薄荷糖。
“镇定...神经。“他轻声说。
张晓楠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味？“
海少宸眨了眨眼。他当然知道，他记得关于张晓楠的一切——她喜欢柠檬味洗发水，喜欢《夏日星空》这首歌，喜欢在课本边角画小动物...这些细节像珍珠一样被他悄悄收藏。
“猜的。“他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
考试铃响，海少宸全神贯注地答题。题目不算难，他很快做完，检查了两遍。交卷时，他瞥见前排的张晓楠还在奋笔疾书，眉头紧锁。
中午休息时，张晓楠无精打采地趴在食堂桌上：“最后两道大题完全不会...“
海少宸默默把自己的鸡腿夹到她盘子里：“下午...英语...你强项。“
张晓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希望吧。“
英语考试确实顺利得多。张晓楠几乎是第一个交卷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但好景不长，第二天物理考试又给了她沉重一击。
“我完了。“放学路上，张晓楠踢着石子，“物理至少错了三分之一。“
海少宸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习惯了独自消化情绪，不擅长安慰别人。
“我爸说如果这次再不及格，就给我报补习班。“张晓楠叹气，“那意味着退出艺术节筹备组...“
海少宸的心揪了一下。他知道张晓楠为艺术节付出了多少心血，每天午休都在策划节目，收集同学们的意见。
“成绩...还没出。“他笨拙地说。
张晓楠苦笑：“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走到分岔路口，张晓楠突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今天不想回家，我去公园走走。“
海少宸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跟了上去。
秋日的公园很美，落叶铺成金色地毯。张晓楠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抱着膝盖发呆。海少宸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两人沉默地看着湖面上的夕阳倒影。
“其实我不笨。“张晓楠突然开口，“小学时我还是优等生。“
海少宸转头看她。夕阳为张晓楠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初一那年，我妈生病了。“张晓楠的声音很轻，“我爸经常在医院陪护，家里只有我和保姆。没人管我学习，成绩就...慢慢掉下来了。“
海少宸第一次听张晓楠提起家事。她总是表现得那么开朗，让人忘记她也可能有烦恼。
“后来妈妈病好了，但我的学习习惯已经...你知道的。“张晓楠耸耸肩，“现在他们总拿我和表姐比，说她怎么怎么优秀...“
一滴眼泪落在她手背上。海少宸慌了，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找纸巾，最后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餐巾纸。
张晓楠破涕为笑：“你随身带这个？“
海少宸点点头：“总是...有用。“
“谢谢。“张晓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抱歉，突然说这些。“
“没关系。“海少宸轻声说。他想说更多，想告诉她不必和别人比较，想说他觉得她很棒...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们回去吧。“张晓楠站起身，勉强笑了笑，“明天还有考试呢。“
最后一科是语文。作文题目是《我最好的朋友》。海少宸咬着笔杆，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的张晓楠。她正专注地写着，时不时停下来思考。
海少宸低下头，开始写：“我最好的朋友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考试结束后的周末，海少宸在家收到了张晓楠的短信：
成绩出来了！我数学及格了！物理也是！我爸答应不给我报补习班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
多亏了你！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冰淇淋！
海少宸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慢慢打字：有空。
回复立刻来了：
太好了！明天下午两点，校门口见！
第二天，海少宸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他站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看着张晓楠从远处跑来，白色连衣裙在风中飘扬，像一只蝴蝶。
“等很久了吗？“张晓楠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
海少宸摇摇头：“刚到。“
“撒谎。“张晓楠笑道，“你头发上都落叶子了。“
海少宸这才注意到肩膀上的银杏叶，慌忙拍掉。张晓楠笑着拉住他的手腕：“走吧，我发现了超好吃的冰淇淋店！“
她手心的温度让海少宸心跳加速。他们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装饰温馨的小店。张晓楠点了薄荷巧克力口味，海少宸选了香草。
“你知道吗，“张晓楠舔着冰淇淋说，“我看了你的作文。“
海少宸差点被冰淇淋呛到：“什么？“
“李老师选了几篇优秀作文贴在后面墙上。“张晓楠眼睛亮晶晶的，“你写得太感人了！虽然没点名，但我知道是写我的。“
海少宸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他没想到那篇作文会被公开。
“我很荣幸。“张晓楠突然认真起来，“真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海少宸第一次发现，张晓楠的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像一颗星星。
“对了，“张晓楠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海少宸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工制作的贺卡，封面上画着一把吉他和一个音符。翻开内页，上面写着：“致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照亮我的世界。“
正是他作文里的句子。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张晓楠笑着说，“我的作文也写了你。“
海少宸小心地合上贺卡，生怕弄皱。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只能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张晓楠站起身，“接下来去哪？我知道新开了一家书店...“
海少宸跟着她走出冰淇淋店。秋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影子在地上紧紧相依。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因为张晓楠的存在，开始有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