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魅之眼

墙角下,那攥着襁褓碎布的青紫小手,那半张凝固着绝望的妇人脸庞,还有那被啃噬的碎骨……这地狱景象带来的巨大冲击,在这穿透灵魂的号角声面前,竟显得微不足道,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更深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陈暮所有的感官。

烽燧内,死寂,绝对的死寂,连之前门板后隐约传来的,因为狼群退去而稍显放松的粗重喘息声,都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仿佛门内所有的活物,都在这一刻被这恐怖的号角声摄去了魂魄,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剧烈颤抖和极度恐惧的的倒抽冷气声,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绝望挣扎,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挤了出来。

陈暮猛地抬起头,脸上残留的血水混合着冰冷的雪水,黏腻而刺痛,他循着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望向那片被风雪搅得如同混沌汤锅般的远方——

风雪依旧狂暴,卷起千堆雪沫,遮蔽了视线,但在那目力所能及的极限,在那片灰白与黑暗交织,天地几乎融为一体的地平线上,几点微弱且摇曳不定的火光,顽强地在混沌中亮起。

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是零星散落,而是开始汇聚,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涌出后流淌的熔岩,火光在风雪中跳跃、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低沉号角声的起伏,仿佛在为这支从幽冥中开出的军队擂鼓助威。

它们移动着,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吞噬一切的沉重感,正朝着烽燧的方向,无声地漫涌而来。

那不是商队,更不是路过的旅人,那整齐得如同鬼魅的步伐,那沉默中蕴含的滔天杀意,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隔着狂暴的风雪,依旧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陈暮的胸膛。

“狼……狼骑……”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从烽燧门口破碎的门板缝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是张疤瘌的声音,声音中的每一个字都被恐惧裹挟的僵硬。

“来了。”萧破虏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铁,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瞬间击碎了门内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

“狼骑……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陈暮的耳膜上,也烫在了烽燧内每一个戍卒的心尖上,门内先是传来几声短促压抑的惊呼,随即就被更深的死寂吞没,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陈暮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墙角那婴儿的青紫小手和妇人绝望的脸庞,远处那如同鬼魅潮水般漫涌而来的火光,还有萧破虏带给他的比死亡更冰冷的宣判……所有这一切,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他从冰冷的雪地里猛地弹了起来。

陈暮的双腿依旧发软,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带着满身的血污和雪泥,像一头被狼群追逐的受伤幼兽,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刚刚将他拒之门外,此刻却成为唯一生路的破旧门板。

“开门!开门啊!”陈暮嘶哑地吼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剧烈的喘息而扭曲变形,拳头疯狂地砸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门板被猛地拉开一道缝隙,张疤瘌那张布满惊惧且被刀疤扭曲的脸出现在缝隙后,他看到陈暮这副狼狈不堪如同血人般的模样,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兔死狐悲的绝望,他一把抓住陈暮的胳膊,用尽力气将他猛地拽了进去。

“哐当!”

门板在陈暮身后再次被死死合拢、闩上,门栓插上的声音,此刻听来竟带着一丝脆弱的慰藉。

烽燧内昏黄的光线刺得陈暮眼睛生疼,他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夯土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门内空气的污浊,他抬起头,视线因为泪水和血污而模糊。

狭窄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几个戍卒,包括瘦麻杆,都蜷缩在角落,他们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角落里那口破铁锅还架在将熄未熄的火堆上,里面浑浊的汤水早已冷却凝固,浮着一层惨白色的油脂,那诡异的肉香被门外透进来的血腥气和此刻弥漫的死亡恐惧彻底压了下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冰冷油腻感。

萧破虏就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他背对着众人,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挡住了门缝里透进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风雪,他没有看陈暮,也没有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同袍,他那双冰冷的黑瞳,穿透门板的缝隙,死死地凝视着外面混沌的黑暗,以及远方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的鬼魅火光和低沉号角。

烽燧内只能听到火堆木柴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和众人粗重、压抑并带着颤抖的呼吸声,恐惧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几乎要让人窒息而死。

“呜——呜呜呜——”

那催命的号角声似乎又近了几分,穿透力更强,每一次长鸣的间隙,甚至能隐隐听到一种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响,那不是风雪,那是无数马蹄践踏在冻硬土地上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死亡的鼓点,敲打在烽燧内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点……点烽火……”角落里,瘦麻杆牙齿打着颤,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点烽火……示警……求援……”

示警?求援?在这片被遗忘的如同孤岛般的死地,向谁示警?向谁求援?江南的汉室?还是那些同样在苦苦挣扎且自顾不暇的残破坞堡?

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的烛火,然而,这却是他们唯一的稻草。

萧破虏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劲风,他那张沟壑纵横如同风化石雕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冷的黑瞳深处,却如同投入了烧红的烙铁,骤然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的凶光。

“点火!示警!”萧破虏的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撕裂了烽燧内压抑的死寂,他声音嘶哑、狂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狠狠砸在每一个被恐惧攫住的戍卒头上。

“想活命!就给老子动起来!”萧破虏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角落里那几个抖得像鹌鹑的戍卒,目光如同淬毒的鞭子,“张疤瘌!带两个人守住门口!堵死!用所有能用的东西堵死!不想被剥皮抽筋点天灯,就给老子顶住!”

“是……是!”张疤瘌一个激灵,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醒,他猛地跳了起来,眼中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瘦猴!老蔫!跟老子搬东西!堵门!”张疤瘌嘶吼着,像一头被逼急的野狗,冲向角落里堆放的杂物:破旧的拒马木架,装满沙土的麻袋,甚至那口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

瘦麻杆(瘦猴)和另一个一直沉默寡言、脸色灰败的老兵(老蔫),也被这绝境中的咆哮激起了最后一丝血性,连滚爬爬地跟着张疤瘌扑过去。

萧破虏那如同实质的燃烧着凶光的视线,猛地钉在了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陈暮身上。

陈暮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工具般的审视,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萧破虏一指陈暮,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废话,“上去!把火点旺!想活命,就把烟给老子烧起来!烧得比天还高!”

上去……点烽火……陈暮脑子里一片空白,烽燧顶端……那个在狂风中如同孤悬危崖的方寸之地……

“我……我……”陈暮想说自己不会,说自己害怕,说那高处的风能把他撕碎……但在萧破虏那双燃烧着决绝凶光的眼睛逼视下,所有的话语都被死死堵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告诉他,没有选择,没有退路,要么上去点燃烽火,要么……现在就死!

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在他后背上,是萧破虏,他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陈暮的胳膊,将他粗暴地拖拽起来,推向烽燧内侧那道狭窄、陡峭、盘旋而上的石质旋梯。

“上去!”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在陈暮耳边响起,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不容抗拒的意志。

陈暮被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肩膀生疼,求生的本能和对那眼神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手脚并用地扑向那盘旋向上的如同通往地狱深渊入口般的旋梯。

旋梯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冰冷的石阶棱角分明,硌着陈暮颤抖的膝盖和撑地的双手,他每一步都行进得异常艰难,双腿如同灌了铅,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抖得厉害,在他身后,萧破虏那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死死地钉在他的后心。

“快!”下方传来萧破虏的厉喝,这厉喝伴随着张疤瘌等人搬动重物堵门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以及门外那越来越近,如同闷雷滚动的马蹄声和低沉号角,像死亡的倒计时,在耳边疯狂滴答作响。

陈暮咬着牙,指甲抠进冰冷的石缝里,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盘旋的梯阶仿佛永无止境,冰冷的石壁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终于,他手脚发软地爬到了旋梯的尽头,在他眼前是一块沉重的且盖着厚厚积雪的方形木制活板门,他用肩膀狠狠撞向活板门。

“嘎吱——砰!”

沉重的活板门被撞开,一股比下方猛烈十倍,如同无数把冰刀组成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巨大的风压几乎将陈暮掀翻下去,冰冷的雪沫和沙砾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身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和窒息感,他死死抓住活板门的边缘,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自己从旋梯口拖了出去。

烽燧顶端,这是一个不足丈许见方的平台,四周是半人高的用粗糙石块垒砌的垛口,狂风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束缚,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它不再是风,而像是无数狂暴的无形的巨兽在疯狂撕扯。

陈暮刚一站稳,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冰冷的石壁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单薄的戍卒号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瞬间被吹透,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骨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冰冷的空气带着雪沫灌入他的肺里,如同吸入无数冰渣,割裂般的剧痛。

陈暮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才勉强没有被这狂暴的气流卷下这数十丈高的绝壁,他的目光艰难地投向垛口之外,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此刻,风雪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暂时驱散了一些,视野变得清晰了一些。

远方,就在刚才还只能看到零星鬼火的地平线方向,此刻已是一片涌动的、跳跃的、燃烧的火焰之海,无数支火把被高高举起,在风雪中连成一片,如同一条流淌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熔岩长河。

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骑在健壮的战马上,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穿着厚重的毛皮外翻的皮袍,头上戴着狰狞的兽骨或金属制成的头盔,他们沉默着,只有马蹄踏碎冻土,践踏积雪发出的沉闷而恐怖的“轰隆”声,这声音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滚滚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那低沉的号角声,正是从这沉默而庞大的骑兵洪流深处发出,如同死神的战歌。

骑兵,成千上万的骑兵,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席卷天地的黑色狂潮,正以惊人的速度沉默而坚定地漫过死寂的雪原,朝着这座孤零零的烽燧吞噬而来。

那无形的如同海啸般的杀意和压迫感,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旧让陈暮感到窒息,他甚至能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些骑兵手中高高举起的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弯刀。

来不及了!陈暮猛地转身,狂风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他几乎是扑向平台中央矗立着的烽燧石台,那是一个用大块条石垒砌的半人多高的方形石台,石台内部中空,此刻里面堆满了早已准备好的引火之物:

柴草捆,浸透了油脂的破布,还有专门用来产生浓烟的味道极其刺鼻的狼粪块。

石台旁边,放着一个防水的木箱,陈暮颤抖的手一把掀开木箱盖子,里面是打火用的火镰、火石,一小束珍贵的火绒和一些用于燃烧时填补的引火之物。

陈暮抓起火镰和火石,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又哆嗦着捏起一小撮干燥蓬松的火绒,这简单的动作在狂暴的风雪和极度的恐惧下变得异常艰难,他的手指被冻得僵硬麻木,根本不听使唤。

“快点!废物!”下方,萧破虏的咆哮声穿透了旋梯,如同鞭子抽打在陈暮的背上。

“哐!哐!哐!”烽燧底层的门口方向,传来了更加沉重、更加急促的撞击声,堵门的杂物被撞得摇摇欲坠,张疤瘌等人绝望的嘶吼和蛮族骑兵那如同野兽般的意义不明的咆哮声,混杂着刀剑劈砍木头的刺耳噪音,已经清晰地传了上来。

他们……在撞门!

陈暮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的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带来一丝刺痛,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他左手捏着火石和火绒,右手握着沉重的火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敲击下去,“铛!”火星迸溅,几点微弱的火星溅落在干燥的火绒上,瞬间熄灭,风太大了。

“铛!铛!铛!”陈暮疯了似的连续敲击,冰冷的火石撞击着钢铁,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更多的火星飞溅出来,终于,有一小簇火星顽强地落在了火绒的边缘,一缕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烟雾从火绒边缘袅袅升起。

成了!

陈暮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冒烟的火绒凑近烽燧石台里堆放的最干燥的引火草。

“呼——”

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如同巨人的手掌,狠狠扇过烽燧顶端,那缕刚刚升起的淡蓝色脆弱烟雾,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那点微弱的火星,也彻底熄灭,只留下火绒边缘一点焦黑的痕迹。

不!不!

陈暮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绝望如同毒蛇噬咬!他猛地抬头,看向垛口外——

那片燃烧的火焰之海,已经近在咫尺,陈暮甚至能看清冲在最前面那些骑兵狰狞扭曲的面孔,看清他们皮袍上沾染的暗红血渍,看清他们手中弯刀上闪烁的渴望饮血的寒光,马蹄践踏大地的轰鸣声,如同无数面巨鼓在他耳边同时擂响,震得他脚下的石台都在微微颤抖。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下方传来,是瘦猴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蛮族兴奋的如同野兽般的嚎叫。

门……破了!

最后的屏障……没了!

死亡的阴影,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笼罩了整个烽燧顶端。

陈暮发出一声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他猛地低下头,眼中只剩下那片冰冷的烽燧石台,那堆干燥的柴草和狼粪,是唯一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陈暮再次抓起火镰和火石,双手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疯狂而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如同疯魔般将火镰狠狠砸向火石。

“铛!铛!铛!铛……”

火星如同暴雨般疯狂迸溅,狂风依旧撕扯着,但这一次,更多的火星溅射到了火绒上,一大片火绒瞬间被点燃,腾起一小团橘红色的微弱却顽强的火苗!

就是现在!

陈暮想也不多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团跳跃的火苗,狠狠地塞进了烽燧石台最底层的浸透了油脂的破布和干燥的柴草之中。

“蓬——”

一声沉闷的爆响,干燥的引火物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凶兽,猛地从石台内部窜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上方的柴草捆和狼粪块!浓烈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黑烟,滚滚升腾而起。

成了!狼烟!

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陈暮,浓烟升腾,瞬间暴露了他的位置。

“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如同毒蛇吐信,穿透风雪的呼啸,自下方激射而来,一支粗长的带着倒刺的狼牙箭矢,裹挟着刺骨的杀意和恐怖的动能,在陈暮刚刚抬头的瞬间,已然射到眼前,幽蓝的箭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精准地锁定了他的眉心,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他甚至能看清箭杆上缠绕的被风拉直的牛筋,看清倒刺上泛着的令人心悸的冷光。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笼罩了陈暮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