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古朴的石阶向上，空气中弥漫的檀香气愈发浓郁，仿佛连光线都染上了一层庄严的禅意。踏入天师府内院的刹那，周遭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李墨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气场扑面而来，沉凝如山，渊深似海。
院中，一株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古松下，站着一位身穿朴素蓝色道袍的老者。他身材高大，鹤发童颜，一双眼睛看似浑浊，却藏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智慧。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仿佛他就是这座传承千年的龙虎山的“根”。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当今异人界的泰山北斗，一绝顶，两豪杰中的“绝顶”——龙虎山天师，张之维。
张灵玉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声音里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师父，这位……前辈，带到了。”他的称呼有些迟疑，显然还在为如何定义李墨而感到困惑。
老天师的目光越过徒弟的肩膀，落在李墨身上。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初看时温和如春风，再看时却仿佛能将人的三魂七魄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样貌俊朗，气质温润，却又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呵，小友的身上，真是干净得有些过分了啊。”老天师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李墨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不等李墨回答，他便又笑呵呵地继续问道：“这般手段，闻所未闻。不知小友，师承哪家仙山，何方道统？”
李墨心中一凛。
干净得过分？这是在说自己身上没有“炁”的痕跡。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一句话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但他此刻反而定了定神，瞥了一眼脑海中那无所不能的“抹除”面板，些许底气便从心底升腾而起。他不动声色地回道：“晚辈无门无派，一介散人。误入贵派禁地，实属无心之举，还请老天师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身怀BUG级的能力，李墨也不想一来就和这位异人界的“核武器”撕破脸。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哈哈哈哈……”老天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摆了摆手，“小友言重了。能让法剑凭空化作齑粉，这等神异，连老道我这双眼睛都看不透。禁地里那些个瓶瓶罐罐，想来也入不了小友的法眼。”
老天师说话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墨，而李墨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在他的视野里，老天师的属性面板，正散发着刺目的金光，那密密麻麻的状态词条，简直要闪瞎他的眼。
「目标：张之维（天师）」
「当前状态：「圆融无漏的金光咒」、「生生不息的阳五雷」、「天师度（内敛）」、「返璞归真的肉体」、「渊海般的炁量」、「千锤百炼的技艺」……」
「可抹除状态：「金光咒」、「阳五雷」、「天师度」……」
该说不愧是老天师吗……这面板，简直就是豪华全家桶啊。
老天师见李墨沉默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种仿佛被彻底看穿、毫无秘密可言的感觉，让他心中那口古井不波的道心，也泛起了一丝微澜。更令人慎重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竟从心底悄然浮现。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墨回过神来，对着老天师抱了抱拳，说道：“多谢老天师谅解。既然误会解开，不知晚辈现在可否下山？”
张之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未必有结果。他洒然一笑，点了点头：“自然。灵玉，你送一送这位……”
“李墨。”李墨适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哦，对，李墨。”老天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刚才所有的心神都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和被看透的感觉所吸引，竟忘了问姓名。“灵玉，带李墨小友下山吧。”
“是，师父。”张灵玉恭敬应道，随后转向李墨，微微躬身，“李前辈，请。”
“前辈”二字，张灵玉这一次叫得心悦诚服。
他引着李墨，转身走下天师府的台阶，踏上了那条蜿蜒曲折的下山之路。
山路以青石铺就，历经千年风雨，石阶上布满了青苔，两旁是挺拔的苍松翠柏，云雾在山间缭绕，如同仙境。
然而李墨却无心欣赏这般景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来自天师府的目光，如同一根无形的线，始终牵引在自己身上，温和，却又无处不在。
老天师的格局。这位异人界的定海神针，应该不会因为看不透自己，就悍然出手吧？
两人一路无言，气氛有些微妙。张灵玉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对方的手段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任何关于“炁”与“术”的试探，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行至半山腰，前方的山路忽然断了。
一场不久前的山体滑坡，将一段十几米长的石阶彻底摧毁，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豁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云海悬崖。乱石堆积，断口参差，看起来触目惊心。
对张灵玉这等高手而言，这不过是纵身一跃的距离。他下意识地便要提炁，准备带着李墨跃过这道天堑。
可他刚要动作，却见身旁的李墨，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步速，朝着那断崖豁口，一步踏了出去！
“前辈，小心！”张灵玉大惊失色，失声喊道。
在他看来，李墨身上毫无炁感，这一脚踏空，必然会坠入万丈深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那颗自诩坚韧的道心，再一次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甚至比之前法剑化灰还要来得震撼。
只见李墨那只踏入虚空的脚下，空间竟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那些本该散落在断崖边缘的碎石、泥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悄无声息地汇聚而来。它们没有发出任何碰撞声，只是在李墨的落足点下方，瞬间凝聚、压缩、重组成了一块平整的、仅供一人落脚的临时石阶！
李墨一脚踏实，然后迈出第二步。
他脚下的“石阶”随之崩解，化作最原始的尘土，而前方的虚空中，又以同样的方式，凝聚出了第二块落脚石。
一步，一台阶。
一步一造化！
他就这样，闲庭信步般，于万丈悬崖之上，走出了一条由尘与石临时铺就的坦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仿佛他不是在跨越断崖，而是在走一条早已存在的路。
张灵玉彻底僵在了原地，他那身引以为傲的金光咒，都因为心神的剧烈波动而明暗不定。
他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炁”的运用，更不是什么机关术法。这是一种……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力量。它不像是在“创造”，更像是在“定义”。
定义“此地，应有路”。
于是，路便有了。
直到李墨的身影已经安然站在了对面完好的石阶上，回头看来，张灵玉才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纵身一跃，金光闪过，人已稳稳地落在李墨身旁。
“前辈……这……”他喉结滚动，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景象。
李墨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刚刚抹除的是这道断崖「崩毁」与「阻隔」的状态，让其在自己走过的一瞬间，恢复到“完好”的概念中。这种对概念的精细操作，比单纯抹除“坚硬”要震撼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微笑不语。
再次将张灵玉的所有疑问，都堵了回去，只留下了无尽的遐想与敬畏。
与此同时，山巅，天师府中。
老天师张之维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已经凉了。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名为“凝重”的神色。
“没有炁却言出法随，定义万物……这世间，何时又多了一位不讲道理的‘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