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债比人凶
意识回归的过程,像一段生锈的轴承被强行转动,艰涩而滞重。首先涌入的,并非画面,而是气味——一种浓烈、刺鼻、带着冰冷金属质地感的消毒水气味,强硬地钻入鼻腔,盖过了一切。
随之而来的是感知的钝痛。
全身的骨骼,尤其是左侧身体,像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并非尖锐的剧痛,而是深沉、顽固、浸透骨髓的闷痛,如同背负着无形的磨盘。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沉闷的痛楚。左臂尤其沉重,仿佛灌了铅,被一层厚厚的、粗糙坚硬的外壳紧紧包裹束缚。
林默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模糊旋转的白,伴随着强烈的晕眩感。天花板白得刺眼,几个简单的白色灯管嵌在塑料格栅里,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他急促地喘息几声,眩晕感才稍稍退潮,眼前景象逐渐聚焦。
一间狭小、干净却透着廉价感的病房。三张床铺,他靠窗。墙壁白漆下是更陈旧的污渍底色。空气里消毒水的浓度几乎肉眼可见。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落向自己的左臂。果然,整个小臂被厚厚的白色医用石膏严实实地包裹着,从手肘上方一直延伸到接近手腕,固定成一个笨拙的姿势。石膏表面干燥粗粝,手指末端露在外面,颜色有些苍白,触感冰凉。
轻微的脑震荡?还有…骨折。
记忆的碎片呼啸着撞回脑海:刺目的车灯,膨胀的黑暗轮印,铺天盖地的泥水……以及……意识深处那一点冰冷的、诡异的光和断断续续的杂音……
他尝试移动右手。还好,右臂只是擦伤和软组织损伤的钝痛,能勉强支撑自己坐起来一些。背脊抵在同样冰冷的金属床头护栏上,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引得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发出无声的抗议。
嘎吱——
泛黄磨砂的塑料门帘被拉开一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护士服、脸圆圆的小护士探头进来,表情带着点例行公事的漠然,看到林默醒了,愣了一下。
“你醒啦?医生还说你至少得傍晚呢。”她声音没什么波澜,走过来麻利地抽走垫在林默腋下的旧式体温计,对着光线看了看,“体温还行。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恶心不?”
“疼……”林默挤出干涩的一个字,喉咙像被砂纸摩擦过。
“正常,车祸撞的,轻微脑震荡加左臂尺骨骨折。内脏倒还好,有点轻微挫伤。”护士收起体温计,从旁边不锈钢推车下层拿出一叠钉在一起的单据,递到林默眼前,塑料板压着纸张发出声响,“喏,住院费,急诊费,石膏固定费,检查费……肇事方全责,但司机跑了,警察那边说在找,但一时半会儿估计没影儿。这个钱,你得先垫付。总共六千八。”
单据边缘划着冰冷的数字。六千八。这个数字像一颗烧红的铅球,猛地砸进林默刚凝聚起一点意识的心底,留下滚烫而焦黑的印记。冰冷感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盖过了身体的所有疼痛。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堵得更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
“赶紧想办法。”护士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和一点点微弱的同情,但更多的是见怪不怪,“今天下班前必须交上,不然只能让你出院,回家养着去。但你这情况……”她扫了一眼林默的石膏,“医嘱建议至少观察三天。”
护士转身走了,留下那叠沉重的、印着冰冷数字的单据搁在被子边缘。门帘晃动几下,重新归于静止。
沉默如同厚重的石膏,压满了这间狭小的病房。窗外天色昏沉,模糊能看到对面老旧楼房的轮廓,像一块块巨大的、沉默的灰色磐石。
垫付?六千八?
刀疤强那笔高利贷的绝望阴影尚未消散,新的巨石又凌空砸下。它们层层叠叠,精准地堵死了他所有可能透气的缝隙。父亲还在家里咳着,药瓶早已空空如也……
咔哒。
寂静中,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从他放在床头矮柜上的老旧手机里响起。屏幕瞬间亮起惨白的光,在昏暗中异常刺眼。
林默缓缓伸出手,僵硬的手指触碰冰凉的手机外壳。屏幕的光映亮他毫无血色的脸。点开。
一条信息弹出。没有署名,但那串号码早已像烙印般刻在他脑子里——刀疤强的!
【姓林的!三天!明天最后一天!钱!或者你爹!别他妈耍花样!强哥没功夫跟你耗!码头那票事,老子记你头上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刚刚经历车祸、重伤未愈的神经。那句“码头那票事记你头上了”更是让他心头猛地一沉。那是他唯一知道的、动用那“扭曲”能力后可能引发的反噬,此刻竟以这种方式猛烈地反馈回来。债务本身如同悬颈的铡刀,而这误解带来的额外仇视,更预示着对方手段会变本加厉。
手机的冷光,映着他深陷的眼窝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绝望感如同病房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无声地弥漫,一点点渗透,冻结每一点残存的力气。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死亡威胁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并没有带来清醒,反而让眩晕感再次上涌。
就在意识因绝望和生理痛苦而陷入凝滞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的、却极其清晰的电子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大脑的最深处震颤了一下!并非外界的声音,而是源于意识核心的一次微小的“敲击”。
紧接着,那个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曾经响起的、冰冷、毫无情绪波动、带着微弱电流杂音的合成声,再次突兀地、稳定地响起:
【‘人生回档模拟器’…加载完毕。】
林默的呼吸骤然屏住,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惊悸感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皮,比左臂骨折的疼痛更加清晰锐利!
什么?
幻觉?车祸后的后遗症?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质疑,一段清晰、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文字,如同镌刻一般,直接浮现在他眼前……不,不是眼前!是直接映入了他的意识深处!仿佛一块无形的、带有自发光刻度的屏幕悬浮在“视野”之内,无视了现实的病房景象:
[主界面]
*当前可用气运点:1(濒死激活奖励)
*选项:
*模拟推演(低级)
*信息查看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惊骇。他死死盯着意识深处这冰冷简单的文字框。
不是幻觉。
车祸濒死时那诡异的光芒和杂音,是真的。
这名为“人生回档模拟器”的怪异存在……也是真的!
“信息……查看。”他尝试集中精神,在心底默念指令。如同一个生疏的学徒试图操作一台复杂的仪器。指令下达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精神深处某种微小的能量被抽取了一丝。
意识屏上的文字随即刷新:
【‘信息查看’激活中…】
【气运点:一种高度抽象的量化单位。代表个体对自身及直接关联小范围时空节点内‘因果流动趋势’进行观测、分析、干预乃至强行扭曲所需的权限及能量锚定点。】
【获取途径:成功制造或阻止某一关键性命运转折事件(无论该事件对目标主体产生正面或负面效应);或个体在绝境/特定情景下达成突破性生存境遇/认知边界跃迁。】
信息流涌入大脑,带着抽象和冰冷的术语。林默逐字咀嚼着。
气运点:不是运气,更像操作某种改变因果的权限能量。
关键性命运转折事件:制造,或者阻止。无论好坏。
突破性境遇:在绝望中找到生机,或者……看清某些东西?
信息简洁,蕴含的规则却冰冷而宏大,远超常理。
那么,【模拟推演(低级)】呢?
他将精神“目光”投向那个选项。
文字下方自动浮现出延伸的注释:
【投入气运点(最低单位:1),可对未来二十四小时内,以自身为逻辑核心圆心(半径约五十米至二百米)所可能触发的核心因果事件路径,进行多维度意识沉浸推演。推演模拟过程包含(但不限于):关键图像片段、核心对话残响、路径抉择点引发链式效应预演结果、主要关联者行为逻辑预判分析……】
【警示:推演过程高度消耗‘精神力’(注:精神力为支撑意识存在及进行深度逻辑运算的基础要素)。精神力匮乏将导致意识紊乱、躯体虚弱、思维凝滞及不可控风险。】
推演未来!
二十四小时!范围可控!
代价是“气运点”和“精神力”。
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林默感到太阳穴一阵针刺般的抽痛,这是精神力被引动的征兆。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压下那股陌生的撕裂感。
能推演未来?那眼前的死局……
刀疤强最后通牒的威胁短信冰冷刺骨,医院催缴单的数字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最后一天了。明天!
口袋里仅有的钱,是昨天卖力气换来的最后一点现金,准备买止痛药的,现在正贴身藏着。如果……如果缴费排队时发生点意外?这点钱再被……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跳了出来:用掉它!用掉这唯一的1点气运!
看看那缴费窗口前,到底藏着什么?
这是破局的可能!也可能是坠入更黑暗深渊的开始。但他别无选择。强烈的渴望和深沉的恐惧交织碰撞。
没有犹豫的空间。
林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消毒水空气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来自他未愈的挫伤)灌入肺腑。他调动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力,清晰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将精神的指令投入那冰冷的【模拟推演(低级)】选项。
“投入1点……推演……两小时……缴费窗口……”
指令下达瞬间,他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猛地抽离了!
紧接着——
轰!!!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意识层面的信息洪流爆发!无数破碎、跳跃、纷乱复杂的影像、声音、感知如同开闸的洪水,以一种蛮横粗暴的方式,瞬间冲垮了他意识构建的堤坝!
画面:
他站在一条队伍不算长的走廊上,前方是医院一楼缴费窗口的磨砂玻璃隔板。窗外天光暗淡,室内灯光惨白。窗口后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他前面只有三两个人了。手紧紧按在胸前藏着钱包的内袋位置。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瘦小、眼神飘忽的男人不经意地靠近他身后,胳膊似乎抬起蹭了一下他外套侧兜。
他本能地侧身避让。
就在身体重心侧移的瞬间——另一道影子,一个穿着连帽衫、低头看手机、似乎也在排队的青年,极其自然地、擦着他身体另一侧快速接近!
手臂交错!林默感到自己侧后方的外套口袋位置传来极其轻微的一扯!
那青年动作流畅无比,错身而过的同时,手指间似乎有什么深色的小东西一闪而逝!
林默猛地回头,只看到连帽衫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人群里。他下意识摸向后腰位置的裤兜——空的!
声音:
“喂!你到底交不交?后面等着呢!”窗口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催促。
身后排队者不满的嘟囔:“搞什么!这么慢……”
自己内心惊惶的呐喊:“钱呢?!我的钱——!”
结果:
钱包被偷!贴身存放的最后一点现金——那几张他攥得指节发白、沾染过他掌心汗水和屈辱痕迹的纸币——连同那个破旧的钱包本身,消失无踪!
巨大的绝望和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瞬间攫取了他。他失魂落魄地被后面的人挤开,呆立一旁,如坠冰窟。周围人群的目光像针刺。
推演结束!
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了多久?一秒?还是永恒?
“呃啊!”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整个身体瞬间弓起,额头上青筋暴突!太阳穴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狠狠搅拌!视野阵阵发黑,眼前光怪陆离的碎片疯狂闪烁又瞬间褪色,巨大的耳鸣淹没了病房里一切真实的声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冷汗如同浆液般瞬间浸透了他病号服的后背,带来令人颤栗的冰冷。
精神力剧烈消耗后的空虚感和撕裂感,如同实质的创伤。
但推演带来的冰冷恐惧,比身体的痛苦更甚!
钱包被偷……就在缴费窗口!就在自己小心翼翼贴身藏好的情况下!那手法、那配合、那精准的时机……防不胜防!是早有预谋?还是纯粹的厄运在那一刻精准地降落在了他头上?
推演中的绝望感如此真实地残留着,缠绕着他,几乎令人窒息。
那个穿连帽衫的青年!还有那个转移视线的灰夹克!
他绝不能……绝不能变成推演中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呕吐感,挣扎着坐得更直一些。右手颤抖着拉开床头矮柜的抽屉,摸索到一支不知哪个病友留下的半截圆珠笔芯。然后,他艰难地脱下身上那件条纹病号服的外套——医院的衣物都是一种款式。
他将贴身藏着的钱包——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棕色人造革钱包——取出来。里面那几张皱巴巴、带着他体温的纸币,此刻摸起来分外沉重。这不仅仅是钱,这是他父亲今天是否能吃上止痛药的希望,是他用那点“扭曲”换来的宝贵时间里唯一的指望!
他掀开身上破旧的保暖内衣下摆,在腋下和肋侧交界处用力按压了几下,找到一个相对贴身又容易触摸的褶皱位置。用笔芯在内衣这个位置的内衬上,戳出几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点。然后,他把钱包塞了进去。又将保暖内衣和外穿的病号服都仔细整理好。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几乎虚脱,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头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但精神深处依旧像被榨干的海绵,一阵阵酸软疲惫袭来,连思考都变得异常缓慢沉重。他靠在床头,强迫自己恢复些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愈发昏沉。
终于,护士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缴费的时刻到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缓缓下床。左臂石膏沉重僵硬,右臂支撑着身体挪下病床,双脚触地,一阵虚浮感袭来。他没看缴费单上那个冰冷的数字,抓起单据,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身体各处的钝痛和骨折处的闷痛,在每一次迈步时都变得更加清晰。他走得很慢,一部分是伤势所致,另一部分……是高度戒备。
走廊惨白的顶灯照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缴费窗口的队伍已经排了一小截,大概七八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各自的焦虑和麻木。他排在了队尾。
他低着头,眼神却如同最警觉的鹰隼,用眼角的余光,扫描着四周每一个人。每一道目光的接触都让他神经紧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个声响:键盘敲击声、零钱的叮当声、工作人员公式化的问答、病人压抑的咳嗽……大脑艰难而高速地运转着,分析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的举止、穿着、眼神,与推演中模糊的记忆碎片交叉比对。
时间缓慢得如同凝滞。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在恶化。冷汗再次渗出额角,是精神和体力双重透支。头痛虽然不像推演结束时那般炸裂,但那种持续的、被小锤子反复敲打的感觉依旧存在,干扰着他的专注力。他的呼吸在不自觉地加重,却只能强行压抑。
队伍一点点缩短。前方还剩四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在焦急地数着零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夹克、头发油腻的男人踱到了他身侧,似乎在张望墙上贴着的收费告示。脚步有些拖沓。
林默的心脏骤然一缩!精神瞬间绷紧如满弓之弦!和推演中转移他注意力的灰夹克何其相似!
来了!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蓄势待发,右手不动声色地抬起,护住肋侧藏钱的位置,同时身体微微侧转,目光锐利如刀,狠狠钉在那个灰夹克男人身上!那眼神,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野兽才有的凶狠和警惕!
灰夹克男人被他野兽般的目光钉在原地,似乎被他眼中爆发出的凶狠惊了一下,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偏移开来,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的话,有些悻悻地、脚步略快地走开了,没再看他,也没走向任何窗口,而是径直穿过走廊去了另一方向。
危机暂时解除?不,这只是开胃菜!
林默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预警应验而更加警惕。他知道,更致命的杀招还在后面!
队伍继续挪动。前方两人。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身影。穿着深色的兜帽衫,帽子拉得半扣在头上,低着头,似乎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亮着屏幕的手机,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他从队伍的另一侧,看似随意地、朝着林默的方向靠近。步伐频率不快,却精准异常。
兜帽衫!
林默几乎瞬间将所有精神集中于此人!推演中那一闪而过的深色连帽衫身影此刻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就在兜帽衫青年几乎要与林默平行、擦身而过的千分之一秒,他握持手机的右手小臂和手腕,以一个极其隐蔽而刁钻的角度,自然地向外侧撩起,划向林默的后腰侧位置——那个推演中失手的位置!
动作轻微、流畅、角度刁钻!若非林默死死锁定着他,若非提前预知了对方的行动目标,这一下几乎不可能被肉眼及时察觉!
就在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刁钻手腕角度即将“掠过”他裤兜边缘的瞬间——
林默动了!
积蓄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他不是躲闪,而是迎着那道阴影手腕冲去!早已预备好的、伤痕累累的右手快如闪电般从腋下位置探出,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精准无比地、狠狠地一把攥住了对方那只刚刚完成隐蔽轨迹的手腕!
冰冷的皮肉触感瞬间传来!他捏到了对方手腕尺骨凸起的硬骨!
“嗯?!”兜帽衫青年发出一声闷闷的、带着十足惊愕的低呼,猛地抬起头!帽子阴影下一张年轻却透着阴鸷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被惊破行藏后的凶戾!他根本没想到会被一个打着石膏、看起来虚弱不堪的伤患如此精准地当场擒住!
那冰凉手腕在他掌中猛地发力挣扎!力道极大,如同滑腻的黄鳝,带着一股拼命挣脱的狠劲!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惯偷!
疼痛和虚弱的眩晕感冲击着林默,右手伤口被牵扯得剧痛无比,左臂的石膏像沉重的枷锁限制着他的平衡。但他咬死了牙关!如同被逼到绝境、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撕下敌人一块肉的困兽!
他不仅没放手,反而借着身体微侧倾斜的重量,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手腕朝着反关节的方向狠狠扭压下去!他需要时间惊动周围!
“你他妈放开!”兜帽青年又惊又怒,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另一只手下意识挥拳试图击打林默的头部!
“抓小偷!!!”林默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发出了撕裂般的、混合着痛苦和极端愤怒的嘶吼!声音陡然在相对安静的缴费走廊炸开!
这惊雷般的一吼和两人短暂而激烈的缠斗,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干什么呢!”
“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排队的病人、路过的护士……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过来。
那兜帽衫青年脸色猛地一白!行迹暴露!众目睽睽之下!他眼中凶戾瞬间化为惊慌!趁着林默因嘶吼而稍微泄力的刹那,手臂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抖一甩!
嗤啦!
林默感觉手中瞬间一空!皮肉摩擦的滑腻感随之消失!巨大的脱力感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要撞到后面排队的人,左臂沉重得拖在地上,断臂处传来一阵剧痛。
那兜帽衫青年头也不回,像受惊的兔子,瞬间矮身挤出人群,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另一端亡命狂奔!眨眼间就消失在人群和拐角处。
“抓住他!”
“妈的!跑了!”
现场一片短暂的混乱骚动。有人想追,更多人还在惊愕。
林默剧烈地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跳动。他右手保持着刚才紧握的姿势,微微颤抖着,掌心空空,只有对方手腕上残留的凉腻汗水和皮肤摩擦带来的火辣辣感觉。
他失败了。没能抓住人。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极其细微的动作,手指飞快而隐蔽地隔着两层衣服的布料,再次探向肋侧那个被他用笔芯点出标记的内衬褶皱处!
摸索到了!
那薄薄的、坚硬的边缘!他的钱包!还在!
隔着衣物,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钱包粗糙人造革的触感和里面几张纸币坚硬的存在。那感觉清晰无比,带着劫后余生的温热。
还在!钱还在!虽然没能抓住小偷,但这唯一的一点救命钱,保住了!推演中最绝望的结果,被他用提前布置和拼死一搏的方式扭转了!
就在这时——
嗡。
意识深处,仿佛有某个无形的界面微微一闪而过,一段冰冷简洁的文字浮现,随即消失:
【成功阻止一次针对自身的小规模厄运转折事件(财产损失)。】
【气运点+1】
【当前可用气运点: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