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濒死的陆渊被神秘鼓声卷入异世,魂魄坠入正举行祭祀的鼗族少主体内。
双魂融合瞬间,鼗族少主体内“天煞孤星”命格苏醒。
诸天星煞降世,鼗族全族、万里山河、乃至天道投影……如被橡皮擦去。
新生的鼗渊在葬神渊魔物嘶吼中爬起,掌心烙印吞噬光线的劫纹。
修真界视他为灾星,传功长老指导他三月后连人带峰消失;
赠药师姐心生情愫,三日后被混沌劫雷轰成虚无;
天机阁主七窍流血嘶吼:“此乃弑亲绝友的万界之毒!”
当他炼化魔神脊骨为槌,以劫纹为鼓面铸就“劫寂鼓”时……
鼓声一响,时空倒流,揭露鼗族先祖竟是窃取天煞失败的大道叛徒;
鼓声二响,撕裂天道枷锁;
鼓声三响,鸿蒙大道核心现出裂痕。
端坐归墟王座的鼗渊一念创生星河,却无法复活父母分毫。
他消耗三千宇宙本源点化净魂幽昙为少女,相伴千年后少女眼中映出他的风雪:“主人,您眼中的冰……可能融化?”
话音未落,少女身形透明消散于规则层面。
万古唯一的囚徒垂下眼睑,一滴混沌泪滑落。
眼中倒映着车水马龙的都市幻影:父母在餐桌旁微笑,窗外白裙少女捧着昙花走过。
他凝视幻影轻笑:“无敌……原是万古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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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那点刺痛尖锐地扎进混沌的意识,像一根冰冷的针,将他从无边的虚无中猛地拽回。
鼗渊——这个在双魂撕裂的剧痛中诞生的名字,此刻沉重地压在他的舌尖。他猛地睁开眼,左瞳深处一点血色星芒幽幽燃起,成为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光,却照不亮什么,只能映出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山、望不到边际的尸骸。巨大如丘陵的魔神骨架刺破腐烂的皮肉,直指上方同样深沉的黑暗。凝固的、颜色诡异的血液汇成粘稠的湖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腥臭。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怨毒煞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带着侵蚀骨髓的寒意。
“嗬……”一声嘶哑的抽气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胃袋猛烈地抽搐、痉挛,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啃噬着每一根神经。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身体像散了架,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冲撞、炸裂。
陆渊:无菌实验室、闪烁的代码、刺耳的刹车声、温热的血糊住眼睛……死亡冰冷的触感。
鼗族少主:祭坛上巨鼓的幽光、父亲威严却瞬间被恐惧冻结的脸、母亲扑来时破碎成几何光点的身影、族人无声湮灭的绝望……灭顶的悲恸。
“过滤…分解…能量守恒……”现代灵魂残留的理性在绝望中挣扎着浮起。他艰难地扭动脖颈,看向不远处一具相对“新鲜”的庞大尸骸。那像是一个被巨人化的类人形魔物,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正从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中缓缓渗出,散发出比尸臭更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生理的极度不适。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指甲在冰冷的腐土上抓出深深的痕迹。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魔物坚韧的皮膜。嗤啦——坚韧的阻力传来,碎骨几次滑脱,终于割开一道口子。他不管不顾地将嘴凑上去,贪婪地吮吸那冰冷、粘稠、带着剧毒和微弱能量的魔血。
“呕——!”强烈的灼烧感瞬间从喉咙蔓延到胃部,眩晕如潮水般袭来,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本能地想要将这可怖的毒液呕吐出去。冷汗浸透了褴褛的残破祭袍。“中和…代谢…能量转化…”属于鼗族少主的、微弱到几乎熄灭的血脉之力,在意志的强行驱动下,艰难地在体内流转,试图驯服这股狂暴的异种能量。
数日,或者数周?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当他终于成功地从一株寄生在某个巨大魔神头骨眼窝里、散发着荧光的暗紫色毒蕈中,提取出几缕勉强能果腹、带着土腥味的胶质时,他知道,自己暂时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然而,天煞的阴影,如附骨之蛆,伴随着他在这深渊地狱的每一步挣扎。
**第一次显威,伴随着死亡的腥风。**
一头形似腐烂巨蜥、脊背上却生着几根嶙峋骨刺的【尸魈】,被新鲜血肉的气息吸引,从一堆骸骨后悄无声息地潜行而来。它浑浊的复眼锁定了目标,布满利齿的巨口张开,腥臭的涎水滴落,后肢猛地蹬地,腐肉与碎骨飞溅,庞大的身躯带着恶风直扑鼗渊后背!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鼗渊心脏骤停,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残存的鼗族血脉之力在绝境中疯狂涌动!
“啊——!”一声嘶哑的咆哮从他喉咙里迸发,他猛地转身,右手本能地向前虚抓!指尖一点微弱的、近乎熄灭的绿芒骤然一闪!
噗噗噗!
尸魈脚下几根惨白、看似早已腐朽的巨大肋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墨绿色的、布满尖锐毒刺的藤蔓如同狂舞的魔蛇,从骨缝中疯狂滋生、缠绕,以惊人的速度将扑在半空的尸魈死死捆住!坚韧的藤蔓深深勒进腐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尸魈被这突如其来的束缚激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挣扎。布满倒刺的尾巴狠狠抽打,将几根藤蔓抽断,腥臭的黏液和断裂的藤蔓汁液四处飞溅。它布满利齿的巨口离鼗渊的脸,只有不到三尺!獠牙上滴落的涎水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鼗渊脸色惨白,榨取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维持着【醒木术】,毒藤在尸魈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彻底崩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尸魈狂暴挣扎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僵住了。
它那狰狞的头颅,正对着鼗渊的脸,浑浊的复眼中疯狂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无法理解的空白。紧接着,如同最高明的画师用橡皮擦去了一幅油画的局部,尸魈的头颅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然后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这可怕的湮灭过程迅速蔓延,从头部到颈部、躯干、四肢……连同死死缠绕着它的那些墨绿色毒藤,也一并被卷入这无声的毁灭之中。
几息之间,原地只留下一小撮比周围腐土颜色更深、更细碎的灰烬般的黑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
鼗渊脱力地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掌心那道暗紫色的劫纹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带着一丝诡异的……**餍足**。
**希望,在指尖化为飞灰。**
另一次,在一具半埋在黑色岩层中、流淌着淡金色神血、散发着微弱神圣辉光的庞大遗骸旁,他发现了一株植物。它形似兰草,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九片狭长的叶子层层叠叠,萦绕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乳白色光晕。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顽强地穿透了葬神渊无处不在的腐臭。
【九转还魂草】!鼗渊残存的异世记忆瞬间给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有了它,或许就能更快地恢复力量,或许……就能找到离开这地狱的方法!
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会惊扰了这圣洁的存在。他伸出颤抖的、布满污垢的手指,指尖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抖,缓缓地、无限接近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莹叶片。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纯净光芒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初雪之上。
那圣洁的乳白色光晕,如同被泼上了浓墨,瞬间黯淡、污浊。饱满充盈、蕴含着澎湃生机的晶莹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干瘪,边缘迅速卷曲、焦黑!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在瞬间的冲刷。
不过眨眼之间,那株曾寄托着鼗渊全部希望的九转还魂草,就彻底枯萎、碳化,最终化为一捧毫无生命气息的灰黑色飞灰,从他的指缝间簌簌滑落,飘散在污浊的风里。
掌心劫纹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比上次更加清晰、强烈。
“呵……”一声短促、干涩、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笑声从鼗渊喉咙里挤出。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沾满飞灰的掌心,又缓缓抬起,凝视着掌中那道蠕动着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紫色劫纹。
“果然……靠近我的一切……生机也好,死物也罢……都逃不过。”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就是……天煞孤星……”
绝望如同葬神渊本身冰冷的黑暗,再次将他吞没。但这一次,绝望的深处,却滋生出一种冰冷的明悟。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真正的科学家面对一个残酷而诡异的实验现象,去观察,去分析。
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挣扎,无数次见证天煞之力的无情抹杀,让鼗渊渐渐捕捉到了掌心劫纹的一丝规律。这力量并非完全不可控,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无差别的防御机制,一种对“联系”的绝对排斥与斩断。
“如果……如果我能主动引导它……”一个念头在冰冷的绝望中顽强地冒出火花。
他盘膝坐在一堆相对干燥的骸骨上,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像拧紧的发条,高度集中,狠狠地压向右手掌心那道暗紫色的劫纹。
想象!想象那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力量!想象它不再是被动的防御,而是主动的领域!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震动感从掌心传来,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唤醒了一丝本能。紧接着,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冰冷力场,以他掌心为中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缓缓向四周扩散开来。
起初,范围极小,仅能笼罩他自身。但他没有放弃,持续地凝聚精神,如同驯服一头狂暴的野兽。力场的范围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扩大。
一尺……两尺……三尺……
终于,一个半径约十丈(三十米)的、无形的球形区域,稳定地以他为中心形成。
【孤煞领域】!
领域之内,景象变得诡异而扭曲:
*空气中原本弥漫的、足以蚀骨销魂的怨毒煞气,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天敌,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沸水泼雪,消散得无影无踪,留下一片相对“洁净”但也死寂的空间。
*地面上一小滩污秽的、散发着恶臭的魔神黑血,边缘竟诡异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冰晶,并迅速向中心蔓延。
*鼗渊随手拾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魔骨碎片,用力向斜上方抛出。碎片并未遵循重力法则落下,而是在脱离他手指后,如同失去了重量一般,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甚至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违反常理的速度,缓缓地向上升起!
*领域边缘,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巨大腿骨,其暴露在领域内的部分,颜色迅速变得灰败、酥脆,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而埋在土外的部分却依旧保持着原状。
规则,在这个小小的领域之内,被强行扭曲、改写、甚至……**崩坏**。火焰可以结冰,重力能够倒悬,时光在此加速腐朽!这是天煞之力被动逸散形成的绝对禁区,一个将“联系”彻底斩断、将“秩序”彻底粉碎的微型末日地带。领域之内,万法不侵(实则是万法湮灭),却也……**生机断绝**,任何生命与非生命的存在,只要被纳入其中,都将受到不可测的侵蚀与破坏。
鼗渊缓缓收回了精神,无形的领域随之消散。他摊开手掌,看着那道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劫纹,眼神复杂无比。这力量是诅咒,是灾厄,但……也是他在这个地狱活下去的唯一依仗。他必须学会掌控它,哪怕只是皮毛。
**唯一的“伙伴”。**
在探索一座由无数断裂的、闪烁着微弱圣光的天使羽翼堆积而成的巨大尸山时,他在接近尸山顶端、怨念最为浓稠、几乎凝结成粘稠黑雾的核心区域,发现了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光。
那光顽强地穿透了浓厚的怨念黑雾,像一颗遗落在淤泥中的珍珠。
鼗渊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艰难地攀爬上去。靠近了,才看清那光的来源。
那是一株奇异的植物。它扎根于由天使断翼和凝固圣血混合而成的“土壤”中,形态优雅如昙花。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质感。三片修长的主瓣微微合拢,拱卫着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令人心悸的柔白色光晕。这光晕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净化力量,将它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怨念黑雾轻柔地推开,形成一个小小的、相对洁净的空间。
**净魂幽昙**。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鼗渊融合的记忆里,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诞生于至邪至恶之地、却天生拥有净化之力的奇异灵植。
鼗渊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右手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枯萎与湮灭。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靠近那株幽昙。
五步…三步…一步…
他停在幽昙面前,几乎能感受到那柔光散发出的微弱暖意。掌心的劫纹……毫无反应。没有灼热,没有悸动,平静得如同沉睡。而那株净魂幽昙,依旧安静地扎根在污秽之中,花瓣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极其微弱的气流轻轻摇曳,如同在呼吸,散发着纯净的光芒,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
鼗渊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尽量不触碰它,只是近距离地、贪婪地看着这深渊中唯一的洁净与美好。
“你……没有灵智?”他试探着,用嘶哑干涩的声音轻轻问道,声音小得几乎被风声吞没。
幽昙依旧只是无风自动,花瓣轻轻摇曳,散发着柔光,没有任何意识层面的回应传来。它像一件完美的、没有灵魂的艺术品。
“呵…果然。”鼗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无尽的苦涩与自嘲。“只有绝对‘死物’,或者像你这样……彻底‘无心’、没有半分意识波动的存在,才不会被我这天煞孤星……连累至死么?”
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比葬神渊的寒风更冷,瞬间攫住了他。
他靠着那对冰冷的天使断翼,在净魂幽昙旁边缓缓坐下。柔和的微光驱散了身周一小片黑暗,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他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无边的尸骸与黑暗。
寂静。只有怨念黑雾在领域外无声翻涌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久到时间似乎再次失去了意义。鼗渊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倾诉的意味。
“你知道吗……我以前,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看到了遥远时空之外的景象。“那里没有魔气,没有飞天遁地的修士……人们用一种叫‘手机’的东西,隔着千万里也能说话,能看到对方的脸……比什么传讯玉简,可有意思多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说那些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说那些在平坦道路上飞驰的钢铁盒子(“我们叫它汽车”),说那些能装下无数书籍和知识的发光板(“电脑”),说那些不需要灵力就能照亮黑夜的灯……他甚至笨拙地描述着可乐的味道,薯片的酥脆,还有网络游戏里的虚拟世界。
净魂幽昙只是安静地听着,花瓣在微光中轻轻摇曳,像一位沉默的听众。它没有回应,没有理解,但它存在于此,散发着纯净的光,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枯萎,没有因为他的灾厄而消失。
这就够了。
在这片埋葬了神明与魔王的绝望深渊里,在这永恒的孤独诅咒中,这株无心无识的净魂幽昙,成了鼗渊唯一可以倾诉、唯一可以靠近、唯一不会被他的存在所毁灭的……**锚点**。
他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隔着一段微小的距离,虚虚地描摹着幽昙那纯净的轮廓。掌心的劫纹依旧安静。
“我会活下去。”他对着幽昙,也对着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低声说道,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磐石般的决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黑暗中,左瞳的血色星芒,幽幽闪烁,如同孤星。
葬神渊的黑暗没有尽头,污浊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鼗渊靠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魔神头骨旁,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混着污浊的泥浆缓缓渗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这是与一头狡猾的影爪魔搏杀留下的纪念,那畜生临死前的反扑几乎撕掉他半边肩膀。
他撕下破烂衣襟的一角,用牙齿和左手笨拙地包扎。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蜿蜒的痕迹。左瞳的血色星芒在剧痛和失血的虚弱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尸骸堆的另一侧传来。不是魔物沉重的拖沓,而是属于人类的、带着谨慎的轻巧。
鼗渊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缩进魔神头骨更深的阴影里。右手下意识地虚握,掌心劫纹微微发烫,【孤煞领域】蓄势待发。他屏住呼吸,仅剩的左眼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堆巨大的、如同折断山峰般的肋骨。那是一个穿着青灰色粗布道袍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梳着简单的道髻,面容清秀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风尘。她背上背着一个几乎与她等高的巨大药篓,里面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灵光或诡异气息的植物根茎。她的脚步有些虚浮,道袍下摆被撕破了几处,沾满了暗色的泥浆。
一个采药人?鼗渊心中瞬间升起荒谬感。葬神渊?这种连化神老怪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竟然会有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进来采药?找死么?
少女显然也发现了这处相对“安全”的角落,警惕地四下张望。她的目光扫过鼗渊藏身的魔神头骨,似乎并未发现阴影中的他。她松了口气,疲惫地卸下沉重的药篓,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骨头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小口地啜饮着,脸色苍白。
鼗渊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她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牌上——青翠的玉质,上面刻着一株古朴的灵草图案,旁边是三个小字:**青木宗**。
青木宗!一个名字瞬间从融合的记忆碎片中跳出。东洲边缘的一个三流小宗门,以培育低阶灵植和炼制基础丹药立足,实力低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活着走到此处的?无数疑问在鼗渊脑中盘旋,但更强烈的,是一种久违的、对“同类”的复杂情绪,以及……深埋心底的恐惧。
少女喝完水,小心地检查了一下药篓里的收获,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她似乎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很快,她的视线凝固在不远处岩缝里的一小丛暗紫色苔藓上。
“阴魄苔!”少女惊喜地低呼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出药锄,准备采集。
就在她弯腰,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丛苔藓的刹那——
鼗渊瞳孔骤缩!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掌心劫纹猛地灼烫起来!
“别碰!”一声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咆哮,不受控制地从鼗渊喉咙里炸开!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药锄脱手掉落,她猛地转身,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魔神头骨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一只燃烧着幽幽的血色星芒,一只布满血丝,正死死地盯着她。
“啊!”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你…你是谁?!”
鼗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少女,死死盯着那丛阴魄苔。就在少女靠近、产生“采集”念头的瞬间,那丛原本散发着微弱暗紫色光晕的苔藓,边缘已经开始变得灰败!虽然速度极慢,远不如九转还魂草那般瞬间湮灭,但这变化瞒不过鼗渊的眼睛!天煞的排斥,已经开始了!只是因为少女的接触意图还不够“深”,目标也并非他本人,所以表现得缓慢而隐蔽!
“离开!”鼗渊的声音更加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马上离开这里!离我…越远越好!”
少女惊魂未定地看着阴影中那个形容枯槁、眼神却凶戾如同受伤孤狼的少年(鼗渊的身体经过深渊磨砺和血脉融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恐惧让她本能地想逃,但看着那丛近在咫尺的、对她而言极其珍贵的阴魄苔,又有些不甘。
“我…我只是采药…”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委屈和倔强,“这阴魄苔是炼制‘清心丹’的主药,宗门任务…我…”
“闭嘴!”鼗渊粗暴地打断她,挣扎着想从阴影里站起,右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不想死就滚!这鬼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你的靠近…会害死你自己!”他几乎是在嘶吼,试图用最凶狠的语气驱赶这个懵懂闯入的死神禁区、却可能因他而死的少女。
少女被他狰狞的表情和嘶吼吓得又退了两步,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鼗渊,又看看那丛阴魄苔,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眼前这个诡异“野人”的恐惧占了上风。她咬了咬嘴唇,弯腰飞快地捡起掉落的药锄,背起沉重的药篓,再也不敢看鼗渊一眼,跌跌撞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嶙峋的尸骸和浓重的黑暗之中。
鼗渊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脱力地靠回冰冷的骨壁上,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向那丛阴魄苔,灰败的迹象果然停止了,暗紫色的光晕重新变得稳定。
“又一个…差点…”他闭上眼,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掌心劫纹的灼热感渐渐退去。
**青木宗。**这个名字,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在他冰冷的、被绝望浸透的心湖里,短暂地跳跃了一下。
***
葬神渊的出口,并非一个明确的洞口,更像是一处空间扭曲形成的、极其不稳定的能量裂隙。它隐藏在一条深不见底、弥漫着剧毒瘴气的峡谷尽头,被无数扭曲盘结的魔化藤蔓和巨大的石化触手所掩盖。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在裂隙周围呼啸切割,将偶尔闯入的倒霉魔物撕成碎片。
鼗渊站在距离裂隙百丈之外的一处高耸的魔骨断崖上,左瞳的血色星芒穿透浓重的瘴气,清晰地“看”到那扭曲波动的能量边界。他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但身形却比初入深渊时挺拔了许多,如同一柄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带着缺口却更加锋利的残剑。
掌心劫纹微微发热,【孤煞领域】如同一个无形的蛋壳,将他周身十丈牢牢笼罩。那些翻涌的、足以腐蚀金铁的剧毒瘴气,在触及领域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留下一片短暂澄净的空间。脚下偶尔有感知到生人气息的毒虫魔物试图靠近,也都在进入领域范围后,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泡沫,瞬间化为黑灰。
“该离开了。”鼗渊低声自语,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些初时的虚弱,多了一种磨砺后的冰冷坚硬。十年的深渊挣扎,他像一块顽石,在绝望的磨盘下被打磨得棱角分明。对天煞之力的理解和运用,虽远未达到掌控,却也足以让他在这混乱的出口前,寻得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领域内空气依旧稀薄污浊——目光锁定那狂暴的能量裂隙。生路,就在死地之中。
他猛地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那扭曲波动的空间裂隙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在身后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就在他即将冲入裂隙的前一刻!
“嘶昂——!”
一声尖锐刺耳、带着恐怖精神冲击的嘶鸣,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脑海!左侧的瘴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一条水桶粗细、覆盖着暗紫色鳞片、末端长着狰狞口器的巨大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从翻滚的瘴气中闪电般弹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鼗渊的腰腹!那口器张开,露出密密麻麻、闪烁着幽绿毒芒的利齿!
【噬魂魔藤】!葬神渊出口附近臭名昭著的猎杀者,能喷吐腐蚀神魂的毒雾,其触手更是坚韧无比,等闲法宝难伤!
鼗渊瞳孔骤缩!冲势已老,变向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并未慌乱。十年间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
“凝!”一声低喝从他喉咙里挤出!
右掌猛地向前虚按!并非攻击魔藤,而是全力催动【孤煞领域】!无形的力场瞬间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骤然向外扩张、凝实!
嗡——!
狂暴的空间乱流在触及扩张领域的瞬间,如同撞上无形礁石的海浪,发出沉闷的爆鸣,被强行排开、扭曲,在鼗渊身周形成一片相对平静的通道。而那条疾射而至的噬魂魔藤触手,在尖端刺入领域范围的那一刻——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
覆盖触手的暗紫色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末端那张狰狞的口器,利齿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喷吐出的幽绿毒雾刚离体,就在领域中无声湮灭!魔藤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发出痛苦而惊怒的嘶鸣!
就是这刹那的迟滞!
鼗渊眼中血色星芒爆闪,身体借着领域排开乱流的反冲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险之又险地贴着那变得酥脆的触手尖端擦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领域边缘与魔藤接触时,那种规则层面的冰冷“切割”感。
噗!
被领域侵蚀的触手尖端,如同腐朽了千万年的枯木,在他擦过的瞬间,碎裂成无数灰黑色的粉末,簌簌飘散!
“嘶昂——!!!”噬魂魔藤本体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嘶鸣,剩余的触手在瘴气中疯狂舞动,却再也不敢靠近那无形的死亡领域半步。
而鼗渊,已然借着这股力量,如同穿过了风暴之眼的飞鸟,一头扎进了那剧烈扭曲、散发着混乱吸力的空间裂隙之中!
剧烈的眩晕感、撕裂感、失重感瞬间袭来!眼前是光怪陆离、飞速旋转的色块和破碎的时空碎片!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狂暴的通道彻底撕碎!
鼗渊咬紧牙关,左瞳星芒死死锁定前方一点微弱的光亮,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维持【孤煞领域】上!领域如同他最后的孤舟,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艰难地起伏,将那些足以瞬间将他撕成基本粒子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强行排开、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他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一片松软潮湿的泥土上。刺目的阳光瞬间灼痛了他习惯了黑暗的双眼,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空气,汹涌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甩了甩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