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沙僧沉默反击

西海龙王的“水族贝”项目，以一种被司法拍卖的二手镣铐强行平仓的方式，宣告破产。黑水河畔的空气里，那股韭菜被割后残留的青草腥气还没散尽，又被一种更深邃的、来自体制内的腐败霉味所覆盖。

唐僧正试图将那罐“金蝉子九世精华”牌罐头，用一块破袈裟布包起来，眼不见为净。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包一个罐头，而是在给自己那碎了一地的世界观裹尸。孙悟空则蹲在河边，用金箍棒戳着水里的倒影，倒影里的猴子龇牙咧嘴，像是在嘲笑他这五百年的“奋斗逼”生涯。

猪八戒的心情最好。领导的黑历史，同事的黑天鹅，都成了他摸鱼划水的最佳保护色。他找了块最光滑的石头，舒舒服服地躺下，脱掉那双千年没洗过的僧鞋，将两只肥硕的猪蹄翘起来，对着黑水河上空那轮半死不活的太阳，惬意地晾着。

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开始以他的脚为圆心，向三界无差别扩散。那味道，前调是陈年酸菜，中调是烂泥塘底的沼气，尾调，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丹发酵后的骚香。

“悟能。”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平，冷，像一台刚完成格式化的服务器。

是沙僧。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唐僧身边，手里没有拿他那根宝贝的降妖宝杖，而是捧着一个防水的、印着天庭纪委logo的平板电脑。

“领导，”沙僧的目光越过唐僧，精准地锁定在远处那双正在享受日光浴的猪蹄上，“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召开一次临时的环保问题专题研讨会。”

唐僧一愣：“环保？”

沙僧没回答，只是在平板上点了一下。一份文件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唰”地一下，投射在众人面前。文件的抬头，用三号黑体加粗，写得清清楚楚：

《关于“西天取经”项目移动污染源（编号：ZBJ-001）的生态风险评估及整改建议报告》

孙悟空停止了戳倒影，好奇地抬起了头。猪八戒也翻了个身，眯着眼看过来。

沙僧的手指在投影上滑动，那声音，像个没有感情的AI在宣读判决书。

“根据我司环保部下发的《三界生物多样性保护及污染排放标准（试行版）》，对项目成员猪悟能同志，在取经全程中的个人排放物，进行了长达十四年的数据采样与分析。”

他调出一张曲线图，一条红色的、触目惊心的曲线，以一个骇人的角度直冲云霄。

“报告显示，猪悟能同志平均每步行一百里，其足部散发的‘金丹残留型脚气真菌’，浓度超标137.4%。其挥发性有机化合物（VOCs）含量，足以对三公里范围内的植被造成不可逆的枯萎性损伤。”

他顿了顿，又调出一张高老庄周边的卫星云图，上面用红圈标注出了一片明显的植被稀疏区。

“更严重的是，”沙僧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一种合规部门发现重大违规时的、冰冷的兴奋，“其洗脚水，未经任何净化处理，直接排入沿途河流。经检测，水中富含高浓度油脂、过期仙界护肤品残留、以及不明来源的蛋白质。这些物质，对流沙河、通天河等多个水系的生态平衡，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一张猪八戒在河边洗脚的特写照片，旁边附着一张化验单，上面“PH值严重超标”、“大肠杆菌群爆表”等字样，被用红笔圈出。

“综上所述，”沙僧合上了投影，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刺向那头已经石化的猪，“为响应天庭集团的环保号召，实现绿色取经，我建议，对猪悟能同志，执行‘物理隔离’，或引入‘足部净化系统’。否则，我们这个项目，将面临巨额的环保罚款。”

猪八戒的脸，从惬意的粉红色，变成了被当场抓包的猪肝色。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大的黑料，不是贪吃，不是好色，而是他妈的脚臭。

“你……你血口喷猪！”八戒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在石头上滑稽地滚了一圈，才爬起来，指着沙僧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是恶意举报！是打击报复！你自己屁股干净吗？你脖子上那串骷髅头，天天掉漆，那重金属污染，你怎么不说？那玩意儿，比我的脚气毒多了！”

他这是急了。这是典型的、被戳到痛处后，胡乱攀咬的泼妇式反击。

但沙僧，没有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猪八戒，然后，缓缓地，从他那万能的僧袍里，又掏出了一份文件。

“关于‘前同事遗骸项链’的材质分析报告，我也准备了。”沙僧的声音平淡如水，“经‘兜率宫材料科学实验室’鉴定，该项链涂层采用的是最新研发的‘环保水性漆’，符合天庭最高环保标准‘T/EVA 007’。所有掉落物，皆可在一个时辰内，自然降解为二氧化碳和水。”

他看着猪八戒那张已经彻底垮掉的脸，补充了一句：“报告的鉴定费，五百金丹，我已经替你垫付了。回头，从你的斋饭补贴里扣。”

“我……我跟你拼了！”

猪八戒的理智，终于被这套天衣无缝的、充满官僚主义美学的组合拳彻底击溃。他嘶吼一声，抄起地上的九齿钉耙，像一辆失控的肉罐车，朝着沙僧猛冲过去。

沙僧的反应，快得不像一个行政人员。他侧身一闪，躲过那势大力沉的一耙，同时，手里的降妖宝杖顺势一横，精准地格住了八戒的猪蹄。

两人，一个像发了疯的野猪，一个像冷静的机器，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而是一场极其难看的、充满了市井气息的职场肉搏。八戒试图用他那二百斤的体重压垮对方，沙僧则用精妙的擒拿手，一次次化解攻势。钉耙和宝杖在空中乱舞，敲得火星四溅。

“你个浓眉大眼的叛徒！”

“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将以‘人身攻击’对你提起诉讼。”

“我告你姥姥！”

唐僧和孙悟空都看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接地气的神仙打架。

就在两人扭打得难分难解，像两只为了争夺地盘而互薅猪毛的野兽时，意外发生了。

猪八戒脚下一滑，踩在了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他那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带着沙僧，两人一起，像一颗炮弹，朝着河边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装置，狠狠撞了过去。

“砰——！”

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的巨响。

那个装置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顶部的太极八股Logo闪了几下红光，然后“滋啦”一声，彻底熄灭。一股黑色的、散发着三界所有厕所加起来都比不上的恶臭的液体，从装置的裂缝里喷涌而出。

装置旁，一块被淤泥糊了半截的铭牌，此刻清晰地露了出来：

【弱水3.0智能净化系统】

【专利所有：太上老君】

【友情提示：本产品采用天庭核心污水处理技术，任何物理损伤，都可能导致三界生态系统……不可逆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