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博物馆在晨雾中宛如一口倒扣的朱漆棺椁,飞檐上的铜铃覆满斑驳绿锈。每一阵穿堂风掠过,便发出类似碎骨研磨的刺耳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暗处磨牙。林夜死死攥着九门玉牌,掌心沁出的冷汗混着玉牌背面渗出的暗红血珠,将饕餮纹染成诡异的紫黑色——昨夜渡魂人掌心炸裂的铜镜碎片,此刻还深深嵌在手背,镜中映出的建筑轮廓,竟与眼前阴森的博物馆分毫不差。
“哥,里面……有东西在哭。”林瑶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后颈那朵淡紫色莲花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花瓣边缘如同被水草缠绕,泛起诡异的波纹。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望去,博物馆大门的铜环竟扭曲成婴儿握拳的形状,指缝间不断滴落黑红色粘液,在青砖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
“轰!”铜钉迸出火星,两扇朱漆大门缓缓裂开,浓稠的白雾裹挟着腐尸气息汹涌而出。雾中传来女人凄厉的啼哭,那声音像生锈的剪刀割裂丝绸,每一声都刺得林夜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我……孩子……”记忆如闪电划过,他猛然想起《九幽玄冥诀》中的记载——这是枉死城的“哭棺女”,以百具孕妇尸身炼制,棺盖每开启一次,便要吞噬一个鲜活的胎儿。
林瑶却像被无形丝线牵引,径直踏入白雾之中。她后颈的莲花印记化作一道幽绿光芒,照亮了门内悬浮的数百口迷你棺材。“瑶瑶!”林夜不顾一切地追了进去,脚下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层层叠叠的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指骨都保持着抓挠的姿势,仿佛在临死前奋力挣扎。
中央展台前,戴斗笠的渡魂人背对着他,手中半枚铜镜正贪婪地吸附着棺材中飘出的白影。那些未成形的婴魂在镜面上扭曲成血红色符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啜泣。“九门的玉牌,果然是最好的引魂器。”渡魂人摘下斗笠,没有五官的脸上,符篆如活物般疯狂蠕动,“三百年前红妆用百具婴尸炼镜失败,如今你妹妹就是完成‘万婴噬魂棺’的最后祭品。”
话音未落,林瑶的身体突然离地,后颈涌出的黑气化作水草缠住喉咙。数百口迷你棺材同时炸裂,无数枯瘦如柴的小手从雾中伸出,死死抓住她的脚踝。林夜抄起展台上的青铜爵砸去,爵身上的蟠螭纹竟渗出鲜血,血珠落地瞬间长成婴孩形状的肉瘤,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咬向他的小腿。
“用玉牌破阵!”渡魂人的声音在雾中回荡,掌心铜镜射出的红光穿透林瑶后颈的莲花印记。林夜这才惊恐地发现,玉牌上的饕餮纹正在疯狂吸食他的血液,每跳动一次,手背的紫黑脉络就如毒蛇般向上蔓延一分。
穹顶轰然裂开,血月的幽光透过玻璃,照亮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朱漆棺椁。棺盖缝隙中伸出无数蠕动的婴儿手指,棺椁表面的云雷纹与忘川镜如出一辙。当林瑶的身体撞向棺椁时,所有婴魂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镜面上的符篆化作红绳,将她死死捆在棺盖上。
“只差最后一个活祭!”渡魂人将铜镜按在林瑶眉心,镜中浮现出红妆的脸,那双血瞳里挤满了婴魂的哭嚎,“从你捡起忘川镜的那一刻,就已经踏入九门的局。玉牌是钥匙,你妹妹是祭品,而你……”林夜的手背突然炸开血花,铜镜碎片在血管中肆意生长,新的纹路如同荆棘,顺着脖颈向上攀爬。
“哥……救我……”林瑶的声音被棺椁中此起彼伏的啼哭淹没,她皮肤上浮现的云雷纹正贪婪地吸食着生气。渡魂人念念有词,镜中红妆的身影逐渐凝实,她穿透林瑶的身体,抓住那颗正在黑化的莲花印记。
千钧一发之际,林夜胸口的符篆爆发出耀眼金光——那是红妆残魂在阴司街留下的最后力量。所有婴魂瞬间灰飞烟灭,渡魂人发出凄厉惨叫,脸上的符篆如受惊的蛇群四处逃窜。铜镜脱手坠落,碎片扎进林瑶后颈的云雷纹中。
朱漆棺椁发出震天巨响,棺盖弹开的瞬间,林夜看到了里面的真相——不是尸体,而是一面与忘川镜成对的青铜古镜,镜面上的百婴图正在汩汩滴血。渡魂人的身体化作黑雾钻进古镜,红妆从镜面伸出手,死死掐住林夜的喉咙:“多谢你送来了完美容器,现在……该你还债了。”
林瑶后颈的碎片突然发烫,所有云雷纹涌向眉心,浮现出九门的印记。晨雾散去,阳光照在她手中裂开的玉牌上,露出爷爷当年藏在里面的血书:“九门借魂炼镜,红妆实为诱饵,救瑶瑶者……唯有毁镜焚棺。”
林夜抓起青铜爵,将鲜血浇在蟠螭纹上。爵嘴突然喷出熊熊烈焰,点燃了棺椁周围的婴魂残骸。“不——”红妆的尖叫震碎玻璃,古镜中的百婴图在火中扭曲变形,渡魂人的黑雾被火焰逼出,重新凝聚成戴斗笠的身影。林瑶后颈的碎片化作飞灰,淡紫色莲花再度绽放,只是花瓣上永远留下了一道镜裂般的疤痕。
消防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林夜抱着昏迷的妹妹冲出博物馆。身后,朱漆棺椁在烈焰中崩解,棺底露出一枚刻着“九门”二字的戒尺。低头看去,手背的紫黑脉络已褪成淡红,在阳光下宛如红妆最后的嘲讽。
街角阴影中,渡魂人再度现身,掌心托着烧焦的玉牌,“九门”二字仍在滴血。林瑶突然睁开眼,瞳孔中映着缓缓复原的血月,月轮裂缝渗出的血珠,精准地落在林夜手背,凝结成新的、扭曲的饕餮纹。而这,或许只是九门阴谋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