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安镇的咸鱼与金毛

永安镇的日头,总像块化不开的蜜糖,黏糊糊地淌在青石板路上。陆小满觉得,这日头跟他欠醉仙楼的酒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又懒得去管。

他正蹲在镇口老槐树下,拿根草茎剔着牙,眼皮半睁半合,活像尊刚从泥里扒出来的懒佛。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打了三个补丁,其中一个还是拿他给人代写休书时顺来的红绸子补的,歪歪扭扭,透着股子穷酸的滑稽。

“陆小满!你个挨千刀的!欠老子的三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粗犷的吼声像块石头砸破了午后的宁静。醉仙楼的王屠夫叉着腰站在三步开外,满脸横肉气得直抖,手里还拎着把剔骨刀,刀刃在阳光下晃得陆小满眼睛疼。

周围几个纳凉的婆娘立刻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窃笑。这永安镇谁不知道,陆小满是出了名的“三无人员”——无家无业无银子,唯一的营生就是帮人写写状纸、编编戏本,赚点零碎铜钱,还多半填了酒肚子。

陆小满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王大哥,瞧您说的,这不是手头紧嘛……等兄弟我接了笔大活,立刻就给您送过去,连本带利,外加两坛女儿红,成不?”

“放你娘的狗屁!”王屠夫上前一步,剔骨刀差点戳到陆小满鼻尖,“上回就这么说,上上次也这么说!再不给钱,老子今天就把你这懒骨头拆了下酒!”

眼看王屠夫真要动手,陆小满脖子一缩,就要往树后躲。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嗷呜”一声窜了出来,挡在他身前。

是大黄。

一条毛色金黄的土狗,瘦得能看见肋骨,却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死死盯着王屠夫。它是陆小满几年前在镇外捡的,那时候还是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狗崽,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保镖”。

“去去去!哪来的野狗!”王屠夫抬脚想踢,却被大黄灵活地躲开,还反口在他裤腿上咬了一口。

“嘿!你这畜生!”王屠夫恼羞成怒,挥刀就砍。

陆小满吓得魂飞魄散:“大黄!快跑!”

可大黄非但没跑,反而纵身一跃,扑向王屠夫持刀的手腕。一人一狗顿时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陆小满趁机想溜,却被王屠夫一眼瞅见:“陆小满你敢跑!”

他心里叫苦不迭,眼看就要被抓住,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镇外小树林里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直扑向扭打的人群。

“什么东西?”王屠夫也察觉到了,下意识停下动作。

只见那黑影在林间穿梭,所过之处,树叶竟瞬间枯萎发黑。陆小满定睛一看,那竟是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形生物,脸藏在兜帽里,只能看到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这边。

“邪……邪物!”有婆娘认出了那东西,尖叫着抱头鼠窜。

王屠夫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见状不妙,哪还顾得上讨债,拎着刀就想跑。可那黑袍生物动作更快,袖袍一挥,几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出,瞬间缠住了王屠夫的脚踝。

“啊——!”王屠夫惨叫一声,被黑气缠住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萎缩,他的头发也瞬间花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几十年的寿命。

陆小满吓得腿都软了,拉着大黄想躲到树后,却被黑袍生物的目光扫到。那绿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

“小……小哥,有话好说,我……我没钱没势,就是个混饭吃的……”陆小满牙齿打颤,拼命挤出笑容,心里却把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早知道就不贪那两文钱,非要蹲这晒太阳了!”

大黄感受到主人的恐惧,再次挺身而出,对着黑袍生物狂吠不止,爪子却在地上偷偷刨着土,似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黑袍生物似乎对大黄的挑衅有些不耐烦,又是一道黑气射出。陆小满眼看大黄就要遭殃,情急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将大黄护在身下。

黑气擦着他的后背飞过,撞在老槐树上,树皮瞬间腐烂剥落,露出惨白的木质。

“咳咳……”陆小满被黑气的余波震得咳嗽不止,后背火辣辣地疼。他以为自己死定了,闭着眼等死,却忽然感觉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那是他从小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碎玉,据说是他爹娘留下的,一直没什么特别。此刻却散发出淡淡的白光,温暖的气息顺着皮肤蔓延开来,竟让他后背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他仿佛看到无数纤细透明的丝线从碎玉中延伸出来,缠绕在黑袍生物身上,那些丝线泛着微光,似乎连接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什么?”陆小满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些丝线。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丝线的瞬间,脑海里突然涌入一股信息:【命线编织能力觉醒,可临时篡改目标命运轨迹。当前可编织命线:‘霉运缠身’(持续一炷香)。】

陆小满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但眼看黑袍生物又要攻击,他来不及多想,凭着本能,对着那些缠绕在黑袍生物身上的丝线用力一拽!

“给我倒霉去吧!”他脱口而出。

奇迹发生了。

那黑袍生物正要发出攻击的动作猛地一滞,脚下不知怎么就被一块凸起的树根绊倒,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更倒霉的是,他摔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个蚂蚁窝,无数蚂蚁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黑袍往里面钻。

“嘶——!”黑袍生物发出一声非人的痛呼,顾不上攻击,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蚂蚁,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陆小满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他赶紧拉着大黄爬起来,也顾不上想太多,转身就跑。跑出没多远,回头一看,那黑袍生物还在跟蚂蚁搏斗,似乎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呼……吓死我了……”陆小满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都湿透了衣衫。

大黄也吓得够呛,不停地蹭着他的腿,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陆小满蹲下来,摸了摸大黄的头:“没事了大黄,咱没事了……”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碎玉,白光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样。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命线编织……篡改命运?”陆小满喃喃自语,心里五味杂陈,“这算什么?老天爷看我太惨,给我开了个挂?”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子,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受伤了。”

陆小满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药篮,眉眼温婉,像春日里的溪水一样柔和。她的目光落在陆小满后背上,带着一丝担忧。

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劲装、面色冷峻的随从。

陆小满咽了口唾沫,警惕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少女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公子莫怕,我叫云绾,路过此地,见公子似乎与邪物交手,特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她走上前,从药篮里拿出一瓶药膏:“公子背上的伤似乎被邪煞之气所侵,若不及时处理,恐有后患。这是我自制的‘清煞膏’,或可帮公子缓解一二。”

陆小满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不像坏人,又想到自己后背确实疼得厉害,便犹豫着点了点头:“那……多谢姑娘了。”

云绾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涂抹药膏。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让陆小满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大黄也不再警惕,反而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云绾的药篮。

云绾见状,忍不住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大黄的头:“这小狗真乖。”

大黄舒服地摇了摇尾巴。

就在这时,云绾身后的一个随从低声道:“小姐,邪物似乎解决了,我们该走了。”

云绾点点头,对陆小满道:“公子,这清煞膏只能暂时压制邪煞之气,你最好尽快找个正经医馆看看。”

她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陆小满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姑娘,你刚才说那东西是邪物?那是什么东西啊?”

云绾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那是‘命轮倒转’的征兆,浮生界……要变天了。”

说完,她便带着随从,快步消失在树林深处。

陆小满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小路,又摸了摸胸口的碎玉,脑子里乱成一团。

邪物,命轮倒转,浮生界……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命线编织能力……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大黄,大黄也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大黄,”陆小满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老子这咸鱼日子,好像过到头了呢?”

大黄“汪”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他。

夕阳西下,将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永安镇的宁静被打破,一场席卷整个浮生界的风暴,似乎正从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陆小满,这个只想躺平的咸鱼,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命运的丝线,缠入了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