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的靴底早已磨穿,冻土上的冰碴子透过破布扎进脚掌。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他把云溪的小脸更深地按进自己汗湿的颈窝。
那缕若有若无的呼吸像系在他心头的丝线,稍一松劲就要绷断。
北风卷着雪沫子灌进他的领口,冻得他牙关打颤。
可背上妹妹的体温却越来越低,那股渗骨的寒意甚至透过两层粗布棉袄,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哥……冷……”
云溪的声音突然清晰了几分。
云澈浑身一震,急忙停下脚步。
他解开缠在胸前的破毡子,借着雪地里反射的微光细看,只见妹妹的睫毛上竟凝了层细密的白霜。
原本泛着青紫的唇瓣此刻像浸过墨汁,透出诡异的乌色。
他伸手想去探妹妹的后颈,指尖刚触到布料,就摸到个硬币大小的硬块——不是骨头,更像是一块冻在皮肉里的冰疙瘩。
隔着布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溪儿撑住!哥这就带你出林子!”
他咬碎了牙花子,将妹妹往背上又勒紧半分。
原本计划绕路走官道,可看妹妹这情形,怕是撑不到天亮。
他抬头望向左侧那片黑黢黢的林地,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黑风林,村里人说那是进得去出不来的鬼地方,林子里不仅有吃人的野兽,还有会勾人魂魄的精怪。
可比起妹妹越来越弱的气息,鬼神又算得了什么?
刚踏入林口,斜刺里突然刮来道旋风。
那风来得蹊跷,不似自然之风,倒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直挺挺地撞在云澈肩头。
他只觉一股蛮力涌来,整个人踉跄着撞在老槐树上,后背传来的震动让云溪发出一声闷哼。
云澈心头一紧,反手摸向腰间的锈短刀,刀柄上的铁锈硌得掌心生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襟。
“背着将死之人闯黑风林?”
一个声音从风雪里钻出来,像冰珠落进陶罐,脆生生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云澈猛地回头,只见三丈外的雪地里站着个黑袍人,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手里拄着根缠着铜环的木杖,杖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就留下个深褐色的印记。
“与你无关!”
云澈将短刀拔出来半寸,锈迹斑斑的刀刃在雪光下闪着寒芒。
“让开!”
黑袍人却忽然笑了。
笑声里混着铜环碰撞的叮当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王老头那点草药,顶多吊住她三日阳气。现在嘛……”
他顿了顿,木杖又往雪地里按了按。
“怕是只剩一日了吧?”
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大夫诊断时特意避开了云溪,只在他耳边悄悄说过“三日内若无转机,便准备后事”。
这黑袍人怎么会知道?
“看你的样子,是要去星辉城?”
黑袍人向前走了两步,兜帽下的阴影里透出两点微光,像是某种夜行猛兽的瞳仁。
“是去圣铠圣殿?”
云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人不仅知道妹妹的病情,竟连他的目的地都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地将后背往槐树后缩了缩,想把云溪藏得更严实些。
“你到底是谁?”
黑袍人缓缓掀起兜帽,露出一张异常年轻的脸,皮肤白得像常年不见阳光。
唯有一双金褐色的眼瞳亮得惊人,转动间竟像有流光在里面打转。
他盯着云澈背上的云溪看了片刻,忽然用木杖在雪地里划出三个歪扭的字——「寒蚀症」。
“十五年前,北坡坳也出过一个病例。”
他的指尖在字上轻轻一点,雪粒簌簌滑落。
“那妇人咳了三个月黑血,最后浑身冻成冰砣,连棺材都凿不开。”
云澈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娘去世前的样子,也是这样怕冷,也是这样咳嗽,只是那时他年纪太小,记不清娘咳的是不是黑血。
“圣铠圣殿的医师确实能治这种病。”
黑袍人忽然话锋一转,金褐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不过他们有个规矩——名册上的人才能治。你知道那名册第一页写着什么吗?”
不等云澈回应,他突然俯身,用木杖在雪地上重重刻下两个字——「献祭」。
“每治好一个绝症,就要献祭一个血亲的灵力。”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语气轻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你妹妹的病,本就是十五年前你爹在圣殿立下的血契。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兄妹十年安稳,现在……该你还了。”
“你胡说!”
云澈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声音在林子里炸开来,惊起几只夜鸟。
“我爹是打猎摔死的!王大夫亲眼看见的!”
黑袍人却从袖中摸出个东西,随手抛了过来。
云澈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竟是枚巴掌大的青铜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一柄交叉的长剑,剑穗处缠绕着细密的纹路。
与他爹留下的那把锈短刀刀柄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外门铠士的身份令牌,”
黑袍人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爹当年是圣殿派驻北境的探子,专查寒蚀症的源头。
后来他发现这病与圣殿的某项秘术有关,想带着你娘逃走,可惜……”
他的话没说完,但云澈已经明白了。
爹不是摔死的,是被圣殿灭口的。
那所谓的十年安稳,不过是用爹的命换来的缓刑。
就在这时,云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从她嘴角溢出,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她的小手死死抠住云澈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是有冰块在里面碎裂。
“她快撑不住了。”
黑袍人用木杖指了指云溪后心的位置。
“寒蚀已经侵入心脉,现在就算圣殿的首席医师来了,也得立刻开坛献祭。”
云澈看着妹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抬头看向黑袍人,金褐色的眼瞳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挣扎。
“我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黑袍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来。
“这里面是三枚‘醒魂香’,能吊住她七日性命。”
“拿着令牌去星辉城,别从正门进,绕到圣殿后山找守林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记住,千万别让圣殿的银甲骑士看到这令牌,否则你们兄妹俩,都会变成祭坛上的烛火。”
云澈接过油纸包,触手温热,里面的香料散发出淡淡的松脂味,竟让云溪的呼吸平稳了些许。
他刚想道谢,抬头却发现黑袍人已经消失在风雪里,只有木杖敲击地面的声响还在林子里回荡,越来越远,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青铜令牌,冰冷的金属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
原来王大夫说的门槛,从来都不是金银,而是命。
是爹的命,现在,是他的命。
他别无选择。
云澈将令牌塞进贴身的衣襟,那里正好贴着心口的位置,冰凉的金属透过皮肉,与他滚烫的心跳相互呼应。
他重新将云溪背好,用破毡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口鼻透气。
“溪儿,哥带你去治病。”
他对着妹妹的耳朵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哥都带你去。”
云溪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应,但攥着他衣领的手似乎松了些。
云澈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黑风林。
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也不知道所谓的献祭究竟要付出什么,但只要能让妹妹活下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闯定了。
青铜令牌在他怀里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黑风林深处,黑袍人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兜帽下,他金褐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喃喃道。
“十五年了,终于还是来了……”
他抬起木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那些被刻下的字迹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那枚掉落的青铜令牌,还在云澈的怀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指引着他走向那条布满荆棘的未知之路。
黑袍人消失的方向,雪地上残留着一串奇异的脚印。
那些脚印比寻常人浅得多,仿佛行走者没有重量,且每一步之间的间距都精确到寸,不像是凡人的步伐。
云澈盯着那些脚印看了片刻,突然发现每个脚印中心都有个针孔大小的黑点,正冒着极细的白气,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他心头一凛,不敢再多看,背着云溪加快了脚步。
黑风林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成了淡粉色,林间的风也少了几分寒意。云溪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只是后心那个冰疙瘩依旧硌得云澈心慌。
“哥……”
云溪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细若游丝。
云澈立刻停下脚步,反手摸向妹妹的额头。
这次没有那种渗骨的凉,反而带着点正常的温热。
他惊喜地想把毡子掀开看看,却被云溪的小手按住了手背。
“别……冷……”
她的指尖还是凉的,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太多。
“刚才……那个人……”
“一个路过的怪人,别管他。”
云澈不想让妹妹担心,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咱们快出林子了,到了官道就好走了。”
云溪却轻轻摇了摇头,小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
“他的眼睛……像爹藏起来的那幅画……”
云澈愣了愣。
爹确实有幅画,卷在木箱最底层,画的是片金色的森林,林子里站着个戴面具的人,眼睛就是这种金褐色。
他小时候偷偷拿出来看过一次,被爹发现后狠狠揍了一顿,从此那幅画就再也没见过。
难道爹和黑袍人早就认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云澈按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到星辉城。
他调整了下背上的绳结,继续往前走,可心里却像被塞进了团乱麻。
黑袍人说爹是圣殿的探子,说寒蚀症与圣殿秘术有关,还说献祭……这些事到底有几分真?
正走着,脚下突然踢到个硬东西。
云澈低头一看,竟是具野兔的尸体,脖子处有个整齐的切口,血流到雪地里凝成了黑紫色。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切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咬过。
这不是野兽的咬痕,倒像是……利器切割的。
他猛地抬头,只见前方的雪地上断断续续躺着七八具动物尸体,有狐狸、有山鸡,全都死在同一个地方——脖子被整齐切开,伤口泛着青黑。
这些尸体在雪地里连成一条线,正好指向黑风林深处。
云澈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黑袍人说这里有精怪,难道是真的?
“哥……”
云溪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怕……”
“别怕,哥在。”
云澈将短刀全拔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咱们绕开这些尸体走。”
他刚想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铜环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过来的,可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却清晰得可怕。
云澈猛地回头,只见刚才黑袍人站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串铜环,正挂在槐树枝上,随着风轻轻摇晃。
那些铜环上,竟缠着几缕黑色的毛发,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鬃毛。
云澈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黑风林里有种叫“影煞”的怪物,专在夜里模仿人的声音,用铜环引诱猎物,然后从背后咬断脖子。
难道刚才那个黑袍人……不是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抱着云溪就往前跑。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身后的铜环声却像附骨之疽,不远不近地跟着。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突然开阔起来,阳光穿透林隙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出林子了。
云澈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和雪水浸透,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回头望向黑风林,入口处静悄悄的,铜环声消失了,那些动物尸体也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哥,你看。”
云溪的小手从毡子里伸出来,指着他的衣襟。
云澈低头一看,只见那枚青铜令牌不知何时从怀里滑了出来,正面的交叉长剑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剑穗处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缓缓地旋转着。
他伸手想去碰,令牌却突然烫起来,像是被火烤过一般。
“烫!”
他急忙松手,令牌掉在雪地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周围的积雪瞬间融化了一圈,露出下面黑褐色的泥土。
更诡异的是,融化的雪水里,竟浮起几缕金色的丝线,像是从令牌里渗出来的,在阳光下闪了闪,就消失了。
云澈捡起令牌,发现背面原本光滑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子时三刻,后山黑石”。
这是守林人的接头时间和地点?
他把令牌重新塞回怀里,这次特意用布条裹了几层,防止再发烫。
抬头望向远处,官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远处的炊烟在晨雾里袅袅升起,是个不小的镇子。
“溪儿,咱们先去镇上买匹马。”
云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骑马去星辉城,能快些。”
他背着云溪往镇子走,刚到镇口,就被两个穿灰衣的汉子拦住了。
那两人腰间别着短刀,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刀疤脸咧嘴笑了笑。
“背着个病秧子?是去求医还是卖身啊?”
云澈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沉声说。
“让开。”
“脾气还挺冲。”
刀疤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黑风林出来的人,都得给咱们‘风爷’交过路费。”
另一个瘦高个突然盯住云澈怀里露出的油纸包。
“那是什么?是不是值钱的药材?”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来抢。
云澈侧身避开瘦高个的手,反手用刀柄砸在他的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瘦高个惨叫着蹲了下去。
刀疤脸见状,骂骂咧咧地拔出短刀就砍过来。
云澈抱着云溪不好躲闪,只能矮身避开刀刃,同时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膝盖上。
可他毕竟年少力弱,又是长途跋涉,这一脚没能踹倒对方,反而被刀疤脸抓住了衣领。
“小兔崽子找死!”
刀疤脸狞笑着举起短刀,刀尖直指云澈的胸口。
就在这时,云溪突然从毡子里探出头,对着刀疤脸的脸吹了口气。
那口气像是带着冰碴,刀疤脸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竟变得和云溪一样青紫。
“啊——!”
刀疤脸发出一声惨叫,撒手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脸在雪地里打滚。
他的皮肤像是被冻住了,沾着雪的地方都结了层薄冰。
瘦高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拖着刀疤脸跑了。
云澈愣在原地,看着妹妹重新缩回毡子里,只露出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刚才那口气……是溪儿吹的?
“哥……我不是故意的……”
云溪带着哭腔说。
“我就是想让他别打你……”
云澈这才回过神,赶紧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体温又降下去了,后心的冰疙瘩似乎也变大了些。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刚才溪儿动用了什么不该动的力气?
黑袍人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寒蚀症与圣殿秘术有关”。
难道妹妹的病,不只是需要被救治,她自身就藏着秘密?
云澈不敢再想下去,背着云溪快步走进镇子。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
他找到家骡马行,刚想进去,就被伙计拦在了门口。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伙计嫌弃地挥挥手。
“一身穷酸样,买得起马吗?”
云澈掏出怀里的三十文钱和卖犁头剩下的碎银,放在手心。
“我买匹最瘦的,能驮人就行。”
伙计瞥了眼他手里的钱,撇了撇嘴。
“也就够租三天的。
说着转身牵了匹瘸腿的老马出来。
“这匹‘瘸子’,三天后还回来,少一根毛都得赔!”
云澈也顾不得挑,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云溪抱到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
老马走得很慢,瘸着的那条腿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倒比步行稳当些。
路过药铺时,云澈停下脚步。
他想再买点草药,可摸了摸怀里,只剩下几枚铜板了。
正犹豫着,药铺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白胡子老掌柜探出头,看见马背上的云溪,眉头皱了皱。
“这孩子是得的寒蚀症吧?”
云澈心里一惊。
“您认识这病?”
老掌柜叹了口气。
“前几年在星辉城见过一例,也是个小姑娘,最后……”
他没再说下去,转身回屋拿了包草药递出来。
“这是‘暖魂草’,熬水给她擦手脚,能舒服点。不用给钱,就当积德了。”
云澈接过草药,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您!”
“谢就不必了。”
老掌柜看着他怀里的青铜令牌一角,眼神闪了闪。
“去星辉城的路上,多留意穿银甲的人。他们最近查得紧,见了外乡口音的就盘查,你这令牌……”
他的话没说完,但云澈已经明白了。
老掌柜认识这令牌,也知道圣殿的事。
“您知道守林人吗?”
云澈压低声音问。
老掌柜却猛地转过身,摆了摆手。。
“不知道!别问了!快走!”
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云澈牵着马站在原地,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黑袍人、老掌柜、爹留下的令牌……这一切都像是张网,把他和妹妹困在中间。
而网的中心,就是那座神秘的圣铠圣殿。
他抬头望向远方,星辉城的方向被晨雾笼罩着,看不真切。但他知道,无论那座城里藏着多少秘密,多少危险,他都必须去。
因为那是溪儿唯一的希望。
老马似乎也累了,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
云澈摸了摸它的脖子,轻声说:“再快点,拜托了。”
老马像是听懂了,加快了脚步,瘸腿的声响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倒计时。
马背上的云溪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点黑血的痕迹,可她攥着云澈衣角的手,却比刚才紧了些。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在石板路上,映出两个相互依偎的影子。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只要兄妹俩在一起,就总有走下去的勇气。